昏睡中的金思羽,別有一番動人之美。彎彎的睫毛,薄薄的嘴唇,安詳的面容高貴而又凄美,恍然就是千年不醒的白雪公主。
張天賜看著自己的妻子,一種愧負感油然而生。
自己是一代天師,可是這麼久了,還是沒有讓自己的妻子,從苦痛和驚嚇中真正走出。
這次去冥界,可以洗去捨得仙的印記,找回原來的思羽嗎?
良久,張天賜才拿開自己的手,說道:「思羽,我們走吧,我帶你去找回過去的自己……」
說罷,張天賜掐著指訣一輪疾點,解開了金思羽身上的封印,隨後將金思羽的魂魄收了起來,收進紙符里。
素素在一邊看著,眼神里也充滿期待。
張天賜轉過身來,說道:「素素,你帶上烏老大等人,和我同行。」
素素急忙點頭,出門召喚烏老大等人。
冥界的黑白無常和鍾馗,都等在通陰殿。
張天賜準備妥當,來到通陰殿,讓黑白無常開路,直奔冥界。
大家浩浩蕩蕩,首先來到秦廣王的天子殿,要了秦廣王的令牌。然後又去輪迴殿,要了輪轉王的令牌。有了這兩個令牌,孟婆才會配合,才會贈送孟婆湯。
當然,如果不是張天賜,換成第二個人,大概也要不來這兩道令牌。因為,孟婆湯不是隨便給人的。
令牌到手,鍾馗帶路,前往奈何橋。
行不多久,前方一座高台,卻是刀山構成的,寒光森森。上面鬼魂無數,都在眺望四方,哭哭啼啼,凄凄慘慘。
張天賜問道:「那便是望鄉台嗎?」
鍾馗點頭:「是的,過瞭望鄉台,便是奈何橋了。望鄉台上再望鄉,回首故國淚茫茫。站在望鄉台上,可以看見自己的家鄉,是亡魂最後的訣別。師父,等會兒我們也要從上面走。你要是有興趣,也可以回望自己的家鄉。」
「走吧。」張天賜說道。
望鄉台前沒有捷徑,大家都在排隊。偏偏這裡又只有一條小路,所以耗時很長。
好不容易上瞭望鄉台,張天賜處於好奇,也轉身回望了一眼。
這一望,就好像站在龍虎山的最高峰一樣,把整個天師府,看的清清楚楚。
張天賜將目光投遠,江北雙槐樹村,又進入了視線里。
天師府,雙槐樹村,那個才是自己的故鄉?或者兩個都是?
張天賜躊躇了一下,再看,眼前卻已經是一片白霧茫茫,什麼都看不到了。
「望鄉的時候,視線不能轉移,一轉移,就沒了。」鍾馗說道。
張天賜點點頭,跟隨在鬼魂們的後面,下瞭望鄉台,直上奈何橋。
奈何橋很長,橫跨南北,橋下血水咆哮,惡蟲出沒。
孟婆守在橋南,等鬼魂走到橋頭,就給他一碗**湯,然後放行登岸。鬼魂喝過孟婆湯,往三生石上一站,魂魄自動進入輪迴通道,投胎轉世而去。至此,一死一生,一生一死,完成了一個輪迴。
橋是獨木橋,橋面不過一尺寬,鬼魂們擔心落水,走得小心翼翼,前進速度很慢。
張天賜跟後面慢慢捱著,耐心等候。
一步步地行走,終於捱到了橋頭。
黑白無常一轉身,張開手攔住了後面的鬼魂,喝令大家稍等,原地等候。
鍾馗則帶著張天賜和素素等人,直上橋頭。
橋頭上,一個麻衣老太太,帶著斗篷,遮住了半邊臉,正守著一大桶漿水,手持葫蘆瓢,給鬼魂們分發湯水。
不用說,這就是孟婆了。但是她的臉被斗篷遮去大半,張天賜也無法辨認,這是不是鍾陽的阿嬌。
在孟婆的身後,也有一隊鬼兵,刀槍明亮,相貌猙獰。
鍾馗走上前,笑道:「老婆子,來碗湯吧。」
「大膽,不叫孟婆婆,叫我老婆子……」孟婆猛地抬起頭來,果然是阿嬌的面孔!
「是你?死老頭子,你不在酆都城,怎麼跑這裡來了?」當看清楚鍾馗以後,孟婆的臉變得緋紅,激動地問道。
鍾馗嘿嘿一笑,一閃身,讓張天賜上前。
「阿嬌,別來無恙啊。」張天賜緩步上前,說道。
「啊?大真人?」孟婆更是吃驚,手足無措,說道:「師父……叫我老婆子就好,一把年紀了,阿嬌……那是小名。」
張天賜一笑:「我是你師父,叫你小名又何妨?」
孟婆訕訕一笑,起身問道:「師父,你怎麼來這裡了?而且,還是真身過來的?」
看來,這個孟婆事先也沒得到消息,完全不知道張天賜來幹什麼。
素素亮出了兩道令牌,說道:「是秦廣王和輪轉王,同意我表哥過來的,跟你借一點孟婆湯……」
「借湯?」孟婆接過令牌看了一眼,困惑不已。
鍾馗上前,將金思羽的事情說了一遍。
孟婆點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那好,把師娘的魂魄拿出來吧。不過師父可要想好了,師娘一旦喝下這碗湯,可就變成一張白紙了,連說話、走路,都不會。因為這裡發配的魂魄,都是直接進入娘胎里的,出生以後,慢慢學習做人。」
張天賜說道:「我明白,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好一點的辦法?讓思羽喝了湯,洗去捨得仙的記憶,但是還保持最基本的活動能力。」
「哪有這種方法?」孟婆搖頭,說道:「這就像是一座宮殿,全部搬空了,只留下一個架子,不具備宮殿的功效了。要想恢復功效,你就要在裡面一點點地添置東西。」
張天賜打斷了孟婆,問道:「我將思羽的三魂七魄,全部分開,行不行?人的記憶,存在於三魂之中,不在七魄之內。如果洗去三魂中的記憶,七魄原樣不動,會怎麼樣?」
「辦不到。三魂七魄相輔相成,三魂沒了記憶,七魄也就廢了。到時候,師娘還是不會說話,只是一個會哭會笑的傻子。」孟婆說道。
張天賜皺眉,問道:「那你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我的目標就是,讓你師娘忘掉捨得仙的記憶,恢復金思羽的記憶!」
「讓我想想……」孟婆也大費躊躇,看著自己的水桶,眉頭深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