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夢如沒有再來上班，原本稍稍有趣點的工作日，因為她的離開突然變得毫無意義。中午，季箜靈坐在飯桌前，無精打采地整理著菜單，一道身影忽然闖入了她的視野。

那個釘子戶奇怪的裝束，不得不引起她的關注，遠遠望去，就他最顯眼了，穿得和蟻人似的。釘子戶的身影還沒到門口，季箜靈就已經先一步地沖了過去，攔在他面前。「你是來吃飯的嗎？」

看到季箜靈這如炬的目光，承皓宇先是不易察覺得怔了怔，完全沒想到她會有如此得一面。見他點了點頭，季箜靈就搓著手請他進去先坐。

還是老位置——8號桌。承皓宇礙於腰傷，動作不能太大，只好慢慢地坐下。季箜靈這時十萬分禮貌地給他倒來一杯茶，又在他面前放了幾盤特色點心，對著他笑著說：「主菜馬上就好，你先等等！」

承皓宇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周圍的情況。他發現這裡的人比平時好像更多了，服務員又只有季箜靈，心下不由得擔心起她來。她這樣的小身板，能吃得消嗎？

他拿出手機，飛快地碼下幾個字。『還有一個服務員呢？』

季箜靈一看頓時撓了撓頭，雖然不知道釘子戶什麼意思，但還是出於禮貌說了一聲「她家裡有事，就走了」。經季箜靈這麼一說，承皓宇也就是不再多問了。又礙於季箜靈在這，他又不能取下口罩，只能幹坐在那裡。

季箜靈想了想，他一來就問張夢如，難道看上她了？心裡咯噔一下，出於好奇心作怪，終是鼓起了勇氣問道：「你，不會是看上了夢如吧？」

承皓宇沒喝水也被她說出的話給嗆到了，哽咽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要是他不為了自己的面子，要是現在這裡不是外面，要是他的腰沒有受傷，他敢保證，季箜靈絕對絕對會有很嚴重的懲罰！

可現在這三類情況都出現了，這可就把他為難了。難道他表現得很在乎別人？

季箜靈一看他沒動靜，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多嘴。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這麼問的！菜可能差不多了，我給你端上來！」

看著季箜靈落荒而逃的身影，承皓宇只是淡淡地看著，沒有任何情緒。

季箜靈走到廚房門口，將手裡的托盤放在柜子上，雙手不自覺得握緊了托盤邊緣。她到底是怎麼了？剛才怎麼會問出那樣的問題？這樣一來，他該怎麼想她？

老闆娘從辦公室里走出來，看到季箜靈那張寫著『囧』字的臉，不禁笑了笑，走到她身後，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怎麼了？」

「啊？沒，沒有，我端菜呢！」季箜靈驚詫的回過神來，擺了擺手，將嶺子魚和其他的主菜都放在了托盤裡，轉身就溜之大吉。

夏天的夜晚總是帶著淡淡的悶熱的，站在大橋上看著車來車往的環城路。霓虹的燈光灑滿長長的江面，倒映著路邊街燈的闌珊昏黃。

纖細的雙手撫上冰冷的不銹鐵欄杆，腳尖輕踮，傾斜著身子眺望著漆黑的夜空。

有風襲來，吹動她耳畔的短髮，陣陣涼風夾雜著江水的腥香撲入鼻尖，吹不散得只有那一世荒涼。

手機忽然響了，是信息。季箜靈從包里掏出手機，點開一看，才知道是張夢如給她發來了簡訊，上面寫著『已到家，一路平安』的字樣。

季箜靈笑著碼下『知道了，照顧好自己和阿姨』，點擊發送，就將手機揣進了包包里。

翌日清晨，季箜靈正在飯館里掃地，門外就響起了高跟鞋的腳步聲。季箜靈以為是客人來，就連忙放下手裡的掃帚，走出去迎客。「你好，歡迎……」光臨兩個字還卡在喉嚨里，臉上的笑容就於瞬間化為苦澀。

一襲鵝黃色短裙的藍珊邁著貓步走進飯館，不用她說什麼，季箜靈也明白了她的來意。因為她臉上的不屑和手上的一份紙頁文件，已經將她的來意道了個清清楚楚。

看到季箜靈布滿苦澀的臉，藍珊也就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她走近季箜靈，嫌惡地瞥了瞥飯館，將手裡的文件甩在旁邊的桌子上。啪的一聲，在空氣里回蕩，也在季箜靈的心裡激起一層驚濤駭浪。「季箜靈，我也不多說了，就兩個字。離婚！」

季箜靈獃滯地看著桌面上那份平整的文件，眼眶裡溫溫的，鼻子好酸啊，可她卻不能哭。她傻傻地看著藍珊，若無其事地說：「離婚？誰啊？你嗎？那為什麼要和我說呢，這裡一不是民政局，二不是婚姻介紹所，你來這離婚是不是……」

她的話沒說完，藍珊就走近了一步，鄭重其事地看著她。那張美麗的臉上，毫無玩笑之意。「我說的是你和皓宇！」

砰的一聲在腦海里炸開，幾乎將她的腦細胞以及神經脈絡都炸斷。她怎麼會不知道藍珊是在說她和承皓宇，她只不過是不想面對，從來沒想過離婚二字，會是藍珊這個局外人說出來。

心裡好像被什麼堵住了，就連呼吸和心跳都變得顫抖。離婚嗎，真的要離婚了嗎？

「我和他的事，不需要你來管吧！」

藍珊愣了愣，季箜靈遠比她想象的要堅強，至少季箜靈沒有在聽到離婚兩個字后，驚慌失措、自亂陣腳。「季箜靈，我知道你心裡有他，我也不是一個毫無人性的人。這樣吧，你和他離婚，我給你一筆贍養費，另外送你過渡到美國！怎麼樣？」

季箜靈別過臉，將桌子上的離婚協議書推開，看著藍珊正色道：「想讓我簽字，就讓我先看到他的字跡！否則，做夢！」

「你……」藍珊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杏目圓睜地瞪著季箜靈，那架勢恨不得將季箜靈給瞪死才甘心。

要是承皓宇肯簽字，那還來找她幹嘛？藍珊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離婚協議書，咬牙切齒地說：「你最好別後悔！」

藍珊剛走出飯館，季箜靈就像泄氣的皮球，軟軟地，癱在了地上。眼淚也在此時如潮湧般的溢出了眼眶，雙手攥緊了腰間的圍裙，神情恍惚地尋找著可以讓她依靠的東西。

每一次哭泣，每一次感到痛苦無助，她都是咬緊了下唇，即使下唇被咬腫了，她也毫不在乎。因為除了這樣，她不知道還能用什麼來克制心裡的恐懼，她也不知道該用什麼，來抵抗心裡的畏懼和不甘。

老闆娘拿來一包紙巾，轉手遞給季箜靈，溫和地說：「別哭了，擦擦臉！」

季箜靈抬起頭，看到老闆娘的瞬間，她眼中的淚水更是肆無忌憚的溢出了眼眶。伸出顫抖的手，將那包雪白的紙巾緊緊抓在手心裡。淚雨模糊得是她的視線，苦澀得卻是她的心。

老闆娘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而她就像是沒有骨架般，任老闆娘怎麼拉怎麼扯，她就是不肯從地上起來。冰冷的感覺就像那年的海水，浸濕得是她的身體，冰冷得卻是她的心。

老闆娘將她猛地從地上拉起來，淡淡地看著她，平淡地說：「婚姻是局，局中人看不清，局外人反而一眼看穿了！你這樣是不會讓這段婚姻有結果的，要得就是要你去爭取，去努力！而不是這樣泄氣，狼狽得坐在地上哭！」

季箜靈一愣，詫異地看著老闆娘，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以。老闆娘伸手撥了撥她額前凌亂的劉海，語重心長的說：「不要自作聰明，不要以為你不承認愛上了，就是不愛。你永遠都要記得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她額前的劉海凌亂不堪，不知是被汗水還是淚水給浸濕了，幾縷頭髮濕嗒嗒的貼在臉頰上，輕輕撥開還沾著密集的小水珠。

老闆娘用紙巾給她擦著臉上的淚水，眼底閃過幾縷心疼。「對於愛情，要得不是面子和身份，要得，是勇氣！懂嗎？」

季箜靈怔忪地看著她，突然好佩服好羨慕她。佩服她能將愛情看得如此通透，羨慕她能如此平淡地說出愛情的真諦。愛情，要得是勇氣！

季箜靈伸手抱住她，將頭緊緊埋在她的頭髮里。陣陣洗髮露的清香襲來，驅走了心裡的不甘和心疼。不知不覺得，她抱緊了老闆娘，只為她的話，讓自己無比欽佩。

躲在老闆娘的發間，季箜靈伸手摸了摸滿是淚水的眼睛，帶著哭腔說：「謝謝老闆娘，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我不會再因為臉面而錯過他！雖然，我知道目前我的勇氣還不夠，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勇敢地說出我愛他的！」

「傻丫頭，這就對了！你一定要追隨自己的感覺，感覺讓你怎麼做，你就要怎麼做！不要再為了某些面子而錯過不該錯過的人，這個世界，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有後悔葯可以吃的！」

季箜靈笑著點了點頭，抱著老闆娘的手用了用力，小腦袋使勁往老闆娘的肩膀上蹭了蹭，好像有點撒嬌了。「嗯，我知道，我會隨著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