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純兒開車的技術嫻熟,把一輛車開成了一匹歡快的小馬一樣,風馳電掣,春風得意。
禿頂老闆的車很好,在春山縣應該排在前幾位。
我閉目養神,腦海里回想著禿頂老闆的話,心情不由一陣激動。
水泥製品廠的群體性事件,始作俑者不言而喻,除了鄧涵宇,還有誰?鄧涵宇本意是想給禿頂老闆施加壓力,沒想到弄巧成拙,出了人命案。
鄧涵宇是市屬幹部,春山縣不能對他採取組織措施。我煩悶地一拳打在座椅上,把小純兒嚇了一跳。
「領導,怎麼啦?」她關心地問我。
「沒什麼。」我淡淡地答,鼻子里聞到她身上的一股幽香。
小純兒穿得十分的精緻,妝也化得精緻。彷彿她就是個精緻的瓷器一般,碰觸不得。生怕掉到地上,摔個粉碎。
她見我不想回答她的話,笑意盈盈地感嘆道:「領導,你這麼年輕就做了大領導,真了不起。」
「這算什麼大領導?一個小小的副縣長。想當年,林彪十八歲做軍長了。」我說,眼睛離開她的身子,去注目前邊的路。
「歷史時期不同啊。要是換作當年,你做個軍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小純兒無限深情地說:「從小我就對幹部欽佩呢。做幹部的人,一定有過人之處。我原來讀書的時候,我們的班長在我心裡就是至高無上的。」
她吃吃地笑起來,側過臉看我一眼道:「你是我遇到的最真實最大的領導了。」
我笑起來,對她如小兒般的言語感到意外。她能做禿頂老闆的秘書,又豈非一般人物?
「何以見得?」我笑問道。
「是真的,我不騙你。」小純兒認真地說,看我滿臉不相信的樣子,急了,騰出一隻手,推了我一把道:「騙你是小狗。」
這句話讓我彆扭至極,說來說去,我都是小狗了!
我鼻子里哼了一聲。她似乎感覺到了話不妥,先笑起來,紅暈布滿臉頰,嬌羞溢於言表。
「我不是故意的。」她輕聲辯解道,看我不相信,又推我一把,羞澀地說:「我習慣這樣說話了,改不了。」
我怎能與小女子一般見識?當即大度地說:「沒事,你隨便說。」
「你真好!」她再次感嘆道:「都說領導越大,胸懷越寬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被她逗得莞爾一笑,安慰她道:「你們女孩子,天然去雕飾的很可愛。」
「我可愛嗎?」她含笑問我。
「當然。」
「我哪裡可愛了?」她緊逼著問。
「哪裡都可愛。」我敷衍她說。小純兒是禿頂老闆的貼身秘書,她的身份曖昧,我不能有任何的歧義想法。
她顯然看出我在敷衍她,眉毛跳了幾下,臉上罩上來一層不開心的神色。
「領導去哪?」她直愣愣地問我,眼睛不再看我。
「去縣政府吧。」我說。
「不想讓我認識你家的門?」
「沒必要。」
「可是我有任務。」小純兒眉眼之間籠上來一絲憂傷:「你不想讓我把飯碗打掉吧?」
「什麼意思?」
「我老闆指示我來,肯定有目的啦。」她嘆口氣道:「其實也不怪他。這檔子事出來后啊,他睡不著吃不下,想死的心都有呢。」
「是嗎?」我微笑著問:「怎麼會這樣呢?」
「怎麼就不會這樣呢?假如當初遇到的是你,肯定不會有今天這麼被動。你們幹部里啊,也不是個個都是好人。」小純兒說完又補充一句:「我不是說你啊。」
「我知道。」我說,興趣倍增:「說說看,我們幹部隊伍里,還有些什麼人?」
「比如你們這個鄧幹部,就不是好人。」小純兒憤憤不平地說:「貪財、好色。」
「他怎麼了?」我笑問。
「這個人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扭捏了一下,紅著臉說道:「當初我跟我們老闆來談收購,這個鄧幹部就不懷好心。」
「怎麼不懷好心了?難道他覬覦你了?」我調笑說。
「哎呀,領導你怎麼這麼說呀。」她滿臉緋紅,含羞帶嬌。
「你要我怎麼說?這不是你自己說的么?」我驚訝地說:「你說老鄧不懷好心,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她阻住了我的話,開始專註地開車。
她不說話,我也不好說。畢竟我是一方領導,在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面前不能太輕佻。
車子里的空氣沉悶起來,壓抑得讓人不暢快。
「領導,你姓陳么?」小純兒終於開口。
「你說呢?」我取笑她說:「你不稱職啊,在我們春山縣辦企業,居然不知道我姓什麼。」
「你們官老爺,我才沒興趣去打聽呢。」她撇了撇嘴巴。
「有個性。」我贊道。
「我們做企業的,有個性是壞事。」小純兒笑眯眯地打著方向盤:「我送你回家。」
我抬腕看錶,時針指向六點。這個時候,也是下班時間了。
「我請你吃飯吧。」我說:「辛苦你了,送我回來。」
小純兒格格一笑,扮個鬼臉說:「這算什麼事啊。我請吧。」
我正色道:「哪有女人請男人吃飯的?還是我來請。」
說完,掏出電話給黃奇善打。
黃奇善一接到我電話,像是遇到親爹一樣大聲叫喚道:「陳風,你終於想起我了。」
我笑道:「我什麼時候忘記你了?」
「屁,老子算了一下,你有三個月沒召見我了。說,什麼事。」
「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有好事?」黃奇善不相信地問。
「好事沒有。吃個飯還要有好事?」
「我走不開啊。」黃奇善哭喪著聲音說:「你把花語放假回家搞什麼鬼複習,搞得我想在人不人,鬼不鬼了。天天要伺候她。」
「不甘心了?」
「哪敢!」黃奇善壓低聲音說:「我跟你去吃飯,我們家花語怎麼辦?」
「一起來呀。」我把話筒從左耳移到右耳。
「她才不去呢。」黃奇善驕傲地說:「我們家花語,現在是一門心思學習。她說了,不能給你丟臉的嘛。」
我懶得跟他廢話,直接了當地說:「來不來?」
黃奇善捏著話筒半天沒出聲,良久嘆道:「常務副縣長請吃飯,就是天塌下來,也要去啊。在哪?」
我告訴他去輝煌賓館,讓小純兒調轉頭。
小純兒猶豫地問:「還叫其他人?」
「兄弟來的。」我說,笑意濃濃。想起這麼多年來,我跟黃奇善混在一起,我們互相看著成長,如今,兩個從市裡來的年輕人,在春山縣這片土地上,生長得滋潤無比。
「我還叫上一個人。」我說。
「誰?」
「一個女人。」
「你老婆?」
「我還沒結婚呢。」我說,掏出電話給李蓮打。
「情人?」她抿著嘴巴竊笑。
「胡說八道。」我訓斥她道:「我們革命幹部,怎麼能有腐朽的資產階級思想。」
「鬼曉得。」小純兒似乎不相信我的話:「現在的幹部,誰沒有幾個情人啊。」
「我就沒有。」我認真地說,心裡卻湧現幾個女人的影子。她們算是我的情人嗎?我不禁揣然起來。難道我也變質了?
「想不想有?」小純兒這句話就像一根尖刺,把我刺得鮮血淋漓。
「不許再胡說了。」我正色道。
小純兒根本不吃我這一套,她伸過手來,握住我的手,認真地說:「只要你想有,一定就會有。」
她的這個舉動讓我吃驚不小。從來都是男人去勾引女人,哪裡見過女人主動來勾引男人?即便是我,在月白、金玲以及雪萊之間,也是我主動。
我想抽出手來,她卻絲毫不放鬆。
她不放,就任她握著。反正老子沒少一根毛,我惡狠狠地想。
「要不,我做你的情人吧。」小純兒單刀直入,又讓我吃了一驚。
「小純兒。」我叫道:「別亂想。」
「看不起我?」她鬆開我的手,臉上罩上來一層寒霜。
「不是。」我躊躇著說:「我不是那樣的人。」
「這個世界,有貓兒不吃魚的嗎?」她淺淺地笑起來。
「也有不吃魚的貓。」我按捺住砰砰亂跳的心,認真地說。
「我不信。」
「總有一天你會信。」
其實我拒絕她,是因為她是禿頂老闆的貼身秘書,像禿頂這樣的男人,會放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在身邊而毫不動心?
小純兒如此行為,不會是禿頂的授意?
我彷彿感覺眼前有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向我撲來,又覺得腳底下有一個無底的陷阱。只要我一步踏空,就將永無出頭之日。
小純兒主動送我,而且說了這麼一些露骨挑逗的話,難道不是故意為之?
我偷眼去看她,她正抿著嘴唇,嘴角揚起一絲讓人不易覺察的微笑。
小純兒主動投懷送抱,必定有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