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是姻親,又是世家之首,江家自然不會怠慢,等簫見素等人到的時候,江家這一代的長孫媳婦已經早早在外頭等著了,一塊跟著的還有江府的管家,和江家老太太身邊的老嬤嬤。
「顧大夫人,顧二夫人。」林月琴是江家這一代的嫡長孫江濯清的正妻,按輩分算,是江文秀的侄孫媳婦,讓她來門口迎接顧家眾人,既表示了江家的重視,又不至於跌了江家的顏面。
畢竟這五大世家在明面上是同氣連枝,雖然這私底下也有實力的劃分,至少在明面上,大家都是平等的,江家也未必樂意低顧家一頭。
「這位就是姑奶奶在信里常常提起的顧大小姐吧,果然聞名不如見面,顧大小姐這樣貌,饒是我這樣的女子見了都忍不住心動了。」
林月琴剛嫁入江家沒多久,她的家世並不顯赫,只能算是清貴,她的父親林隱是麓山書院的副山長,也是當世有名的學者,她能嫁入江家,並且是嫡長媳,說實話,嚇掉了一大群人的眼睛。
世家的嫡長媳一般都出自世家,多是五大世家內部消化,或是從其他中品世家中擢選合適的女子,皇族和下品世家的女子多為次子或是庶子的結婚對象。
江家作為五大世家之一,卻選了林月琴這樣一個勉強算是書香門第出生,既不是世家也不是皇族的女子,其中的玄機讓所有人都參謀不透,恐怕只有當事人知道。
這不,這第一次見面,林月琴就鬧了個笑話,按照江家的立場,他們是更希望顧遠橋上位的,這樣才會實現利益的最大化,相反,如果是顧遠舟上位,對江家來說就沒什麼特別的好處了,畢竟顧遠舟的生母雖然也出自江家,可是卻是旁系,還是一個和主家感情不深的旁系。
林月琴當著衛瓊英和顧如意的面稱讚顧如是,這一點,著實不算聰明。如果是那些受過良好的宗婦教育的世家貴族的女子,這時候就不該在明面上有偏頗,即便心裡的確為顧如是的樣貌吃驚,也該適當的讚美其他兩個姑娘,不能厚此薄彼。
此時顧如意的眼底就浮現了絲絲不滿,眼前這個算起來還是她的表嫂呢,就這麼當著她的面誇了她的敵人,真讓人心裡不痛快。
林月琴的神經再粗,也察覺到這氛圍的不對了,何況她還算是一個比較纖細敏感的女子,她很快就知道了自己剛剛那番話的不足之處,急忙描補:「二表妹和三表妹也是玉質蘭秀的姑娘,在三日後的雅苑賢集上,定會奪得那些年輕有為的世家公子的目光。」
越說越錯,將好好的嫡女和一個庶女放在一塊比較,那不是存心打顧如意的臉嗎。
果不其然,顧如意此時的表情已經不是用不好就能形容的了,手中的綉帕都快被她扯爛了,想著當初祖母在家裡罵舅奶奶老糊塗,給表哥找了那樣一個低門小戶出來的姑娘,難登大雅之堂,現在看來,祖母說的沒錯,這樣的女子,怎堪宗婦的重任。
簫見素和衛瓊英都是見多識廣的,這樣的場面還引不起她們的情緒,和林月琴寒暄了幾句,就在她和那個老嬤嬤的帶領下,朝內院走去。
顧如意就跟在母親簫見素身後半步距離的位置,看著走在最前頭,步履搖曳,清秀端莊的林月琴,勾了勾嘴角,眼底閃過一絲幽光。
扮豬吃老虎,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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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是武家,宅院的布置大方威嚴,江家則是充斥著文人的精緻秀雅,一花一草,一橋一木,均是詩情畫意。
顧如是幾人到的時候,江家的所有女眷都已經在大堂內候著了,看到她們進來,除了輩分最大的江老夫人,其他女眷均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問老夫人安。」
簫見素幾人半蹲見禮,又和其他同輩行了平禮。
「何須多禮,來人,快快看座。」江家的老太太是一個看上去笑眯眯,彌勒佛一般和善的老夫人,此時她看著顧家眾人的眼神十分親熱,忙不迭地讓下人候著幾人入座。
「一晃眼,我也有大半年沒有見過如是、如意和如心了。」開口的是江家的大夫人,她的體態微豐,是個豐腴富貴的美人,只是打扮的老氣了些,明明比簫見素好小几歲,偏偏穿著褐色的緞袍,髮髻是最老氣的盤螺簪,佩戴的髮飾也是上了年紀的人才喜歡的金鑲玉的髮飾,好好的美人,偏偏打扮出了五六十歲老婦的姿態。
江家大夫人許雲秋是許家旁系的嫡女,她並不是江家大爺江修成的原配,只是后娶的繼室,膝下無子,養了大房唯一的庶女江白禾,江家的幾個庶子也是放到她膝下撫養的,只是沒有記名,唯獨江家的長孫,大房的嫡長子江濯清從小是被江修成帶在身邊親自撫養的,和這個繼母只有一番面子情。
「就是,當年見到時還是幾個青澀的小丫頭,沒想到一年沒見,出落成了那樣標誌的姑娘,這要是走在路上,我都不敢認了。」
江家二房的夫人捂著嘴,看著眼前的幾個姑娘打趣道,二房沒有姑娘,旁家的姑娘再優秀,對她都沒什麼威脅。
「舅母。」顧如意的小臉紅撲撲的,被誇獎的有些害臊。
顧如是的視線在江家的女眷中打轉了一圈,沒有見到那個女人,和上輩子一樣,她恐怕還待在麓山書院,只等著三日後,在萬眾矚目之下,來一個「驚喜」的入場吧。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凝。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大小姐從麓山書院回來了!」一個僕婦匆匆進來稟報道,原先眼神還有些淡淡的江家大夫人頓時眼睛一亮,直直看著門外,眼底滿是期盼。
顧如是的身形一僵,有些不相信地朝門外看去,上輩子那個女人明明沒有出現?她的眼底閃過一抹深思。
「祖母,母親——」未見人,先聞聲。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月白色衣裙,身姿楚楚,步履裊娜的女子出現在了眾人的目光中,來人正是當今第一才女,江家的庶長女江白禾。
江白禾的身量不高,比顧如是還矮了大半個頭,身材纖細,肌膚勝雪,眉目如同一泓清泉,眉目如畫,唇若點櫻,幾分書卷氣。她身著月白長裙,外頭罩著同色系的輕紗薄衣,朵朵銀線綉制的白蓮躍於抹胸之上,輕紗遮掩,略帶一絲不同於書卷氣的嬌艷,月白色羅裙上綉著同樣的花紋,白紗飄浮,隨著她的動作搖曳,腰部系著白玉腰帶,腰肢纖細,不盈一握。
她的身體似乎有所不足,就那麼幾步路的功夫,白皙的肌膚上就泛起了微微的紅暈,略帶點點嬌喘,如果此時有男子在場,恐怕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中,捨不得她受半點罪。
好一個惹人憐愛的晉朝第一才女。
顧如是凝神看著,尖利的指甲都快掐進肉里去,心中默念了好幾遍金剛經,才平息那幾欲爆發的怨氣。
「禾兒,你不是說要留在書院和你二叔探討《蘭序雅集》,要晚些時候才回來嗎?」許雲秋沒有孩子,唯獨眼前這個庶女,生兒喪母,是她從小撫養長大的,而且絲毫沒有辜負她的期望,那個才女的名聲,為許雲秋增了不少的光,她對於這個女兒,也有一絲真感情。
「女兒聽說今天顧家表舅母帶著幾位表妹過來,所以這才早早趕了回來。」江白禾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讓人生不起一絲厭煩,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親和力。
「白禾見過兩位表舅母。」她側過身,向簫見素幾人行禮,然後又看了看顧家的幾個表妹,在看到顧如是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極快的幽光,很快就恢復成那個和善的貼心大姐姐的模樣,友好地和三人打了招呼。
顧如意心底還記掛著出發前顧如是的那翻挑撥,以前她沒見過江白禾,只是聽過她的名聲,心底還有那麼一絲僥倖,今天看到一個這樣文弱惹人憐惜的女子,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每天在她的嚴縉哥哥面前晃悠,心裡的焦慮和嫉妒壓都壓不住。
江白禾一進門就注意到了那個在眾多女眷中,依舊耀眼奪目,把所有人的光彩都掠奪的顧如是,警惕她那美貌給她帶來的威脅,一時間沒有察覺到顧如意對她的那一股莫名的敵意。
顧如是就坐在顧如意的邊上,自然沒有錯過她那一身彷彿被打翻了醋缸的醋意,玩味地看著江白禾笑了笑,那一笑的風化,讓江白禾心頭的防備更甚。
眼前的這個女人,會是她在雅苑賢集上最大的對手。
江白禾斂了斂眉,微微垂著頭,眼底閃過無數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