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會不記得?
就是過了六年,那男人熟悉的字跡依舊印在她心中。
時刻不忘。
她捧著手中的扇子,語氣哽咽:「我怎麼會不記得?即便日日夜夜我都想忘了他,忘了他的所有,書也好,文也好,統統都忘掉,可……我根本做不到。」
苦笑。
無奈。
這些年來,她四處求學,無非就是不想待在這個有回憶的地方。
甚至,不惜將杜慕白的詩全部燒掉。
好讓過去的一切都隨著灰燼煙消雲散!
但此時,當再次看到杜慕白的字跡時,一切又被勾了出來。
那種感受,比鑽心還難受。
李成心疼的看著她。
心裡的話不知道要怎麼說出來?
最後,選擇了沉默。
李文姝修長的手指在扇面上輕輕劃過,碰觸著那些被水暈開的字跡。
她彷彿還能感覺到紙上那一撇一捺印在她指尖紋路上的起伏感。
隨著手指緩緩移動——
她的目光落在了上面的那句詩上。
「卿以君來共枕眠。」
輕聲念了出來。
手心一緊。
這是一首情詩。
落款處赫然的寫著「杜慕白」三個字。
「這是……」她抬頭問李成,「這扇子,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李成頓了一下,才說:「一個女人的!」
「誰?」
「蘇巧。」
「蘇巧?」李文姝在腦海中極力搜尋著那個人的信息,卻一無所獲,問,「她是誰?為什麼……會有慕白的扇子?」
李成:「她就是這次我負責調查的案件里的死者。」
「你是說,那個頭顱在石頭裡的人?」
「嗯!」
李文姝皺眉,「所以這首詩……」
她話還沒說完——
李成就接過她的話:「我想這首情詩,是杜慕白寫給蘇巧的。」
可笑!
這怎麼可能?
就算是情詩,也應該寫給她李文姝的才對。
怎麼會寫給別人?
何況,杜慕白此生只愛過一個女人,那就是李文姝!
「你確定?」
「我……我不敢斷定,但這要是寫給阿姐你的,為何會在別的女人手上?至於這個女人究竟是誰?我還不知道,但是已經派人去杜慕白的家鄉查探了,應該很快會有消息。」
聽完,李文姝心中有道不出來的情緒。
她緩緩將扇子放下。
目光輕沉。
顯得有些遊離。
「阿姐?」
「……」
「一路上,我都在想要不要告訴你?可我實在不想瞞著你。」
「……」
「阿姐?」
李文姝眸子動了動:「你說與不說,又有何區別?」
人都已經死了!
李成:「我知道阿姐你信得過杜慕白,我也信他是個專一的人,但是,若這首詩真的是他寫給蘇巧的,那他就是在欺騙你,你這麼多年來的苦也就白受了。」
甚是心疼。
李文姝苦笑一聲,將眼淚收了回去。
然後將面前的扇子推給了李成。
說:「將東西拿走吧。」
「阿姐……」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李成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還是閉了嘴,拿著扇子離開了。
他一走,李文姝就將門關上,進了內室。
她獃獃的在床邊坐了很久……
然後手伸到枕頭底下,摸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塊象牙!
很精緻!
象牙身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上了一層白釉,閃著米白色的光澤。
這是杜慕白送給她的!
一直留在身邊。
她記得……
那是六年前,那一天,就跟今天的天氣一樣。
天空下著大雪,密密麻麻的雪花籠罩著整個高定城。
她本是在院中的亭子里繡花,一個少年朝她走了過來。
親切的喚了她一聲「李姑娘」。
李文姝放下手中才綉了一半的手絹,望著那個少年。
只見那少年俊朗萬分,透著書生的氣質,一襲乾淨的長袍,束著高髻,上面別著一支銀子的長扣,手中還抱著幾本書,渾身散發著讓人舒服的氣息,因是冒著大雪而來,以至於頭上和肩上落滿了白雪。
那時,她是平陽侯的掌上明珠,是李府的大小姐。
李慕白只是府中的門生。
二人地位懸殊!
「今日下這麼大的雪,杜公子怎麼來了?」
「你上次不是說想看張文生的《從記》嗎?剛好我這裡有幾本,就給你帶了來。」
「哦?」李文姝微驚。
杜慕白將手中的書放在了石桌上,推至到她面前。
李文姝拿起一本翻了翻:「嗯,這就是我要找的《從記》。」
「那就好,你拿去看吧。」
「多謝杜公子,等我看完就立刻還給你。」
「不用,你慢慢看就是。」
李文姝心喜,將書收下了。
杜慕白:「那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鞠了一躬,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李文姝叫住了他。
杜慕白:「李姑娘還有什麼事?」
「這麼大的雪,你打算就這樣走回去嗎?」
「沒事的。」
李文姝起身,將自己放在一邊的傘拿了過來,朝他遞去:「用我的吧。」
「這怎麼好?」
「你不用跟我客氣,拿著吧。」
盛情難勸!
杜慕白便伸手去接,哪知二人的手卻無意間碰到了一起。
李文姝的手很暖!
杜慕白的手卻很冷!
那一刻,二人都定住了,目光交織,任由雙手碰在一起。
直到李府的丫頭端著一碗參湯而來,這才打斷了二人的凝視。
杜慕白在將傘接過去的同時,一樣東西從他的袖子里掉了出來。
「叮噹」一聲!
李文姝低頭一看,立刻將其撿了起來。
拿在手中看。
那雙是一塊被打磨得十分精緻的象牙。
摸在手裡十分舒服!
可見她很喜歡!
杜慕白笑了笑,說:「李姑娘今日贈我傘,這象牙你若是喜歡,便贈你。」
「這怎麼行?」
打算還過去。
杜慕白攔住,說:「莫不是嫌棄?」
「當然不是。」
「那就請收下吧。」
李文姝心頭一顫。
不好意思。
之後她才知道,那個象牙是杜慕白父親留給他的。
而一眨眼,已經六年過去。
……
此時此刻,她摸著手中的象牙,彷彿還是像第一次摸它時一樣。
過了很久,她才將象牙重新塞回了枕頭下。
又一直在床上坐著。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