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茜跟隨着馬因奔進一座大樓裏，樓內空間寬敞，似乎是個大廳。支撐大廳的柱子有幾根斷折，碎石散落一地。廳裏的裝飾物要比之前露茜他們所見過的建築華麗不少，可惜現在就連摩羅多也沒有心思研究這貴族居住的建築，人們看向窗外。

窗外遠處，那條灰影不斷壯大。風勢也越來越強烈，旋轉的風沙不斷把建築物吞沒。傾刻之間已經來到露茜他們藏身的大樓。馬因剛擡起一塊石板堵住窗戶，大樓就猛烈震動起來，天花板上一縷縷塵灰抖落下來。這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顫抖。

一塊碎石跌在摩羅多的液態頭盔上，學者擡頭看。驀然臉色一變，指着頭上叫道：“快看那裏。”

露茜聞聲望去，天花板上出現一條裂縫，裂縫不斷延伸、分裂，直至遍佈大廳小半個穹頂。突然咔嚓一聲，大塊落石跌了下來，從穹頂的缺口處立刻瀉下大量沙礫。這一下如同推骨牌般，穹頂悉數崩落，從上頭竟然灑下大量的黃沙。

眼看再呆在樓裏就要給活埋，一股巨大的引力出現，把沙礫、碎石以及樓裏的人盡往上方吸去。馬因臉色大變，颶風的威力超乎他的相像。他只來得及喊一聲“小心”，便見一個個士兵都給吸了上去，跟着那些倒飛而起的沙石一同給卷出樓體外。

露茜也飛了起來，她雖驚不亂，防護服的護罩和源力屏障相繼打開。又擡手召回銀翼殺手，小七落到她手中迅速蠕動，瞬息間覆蓋露茜的手臂，彷彿給她套上一條金屬臂鎧。這條臂鎧前端射出幾條釘索，扎進旁邊的牆體裏試圖固定住露茜。

可惜風力太強，那颶風旋轉的偉力甚至將那面牆壁給剝了下來，牆壁在風中解體，露茜無法自己地朝上方飛去。途中一截兩米來長的柱條打橫飛了過來，眼看要撞中露茜，一道嬌小的身影彈射在那根柱條下，紫氣噴發，把柱條擊成碎片。

安傑羅妮借力彈往露茜，把後者緊緊抱住，讓露茜的頭埋在她的胸口上。遇到障礙，則被安傑羅妮拱背震碎，兩人就這麼給卷出樓去，飛上了半空。

勉強從空隙處看出去，露茜只看到漫天黃沙，以及沙礫裏的各種雜物。偶爾還能看到一兩個士兵的身影，但很快誰也看不到了，就連馬因侯爵也失去了蹤影。

耳邊只能聽到呼嘯的風聲，無數沙子刮過屏障和護盾，偶爾有大塊的障礙，則讓安傑羅妮提前轟爆。在這混亂不堪的世界裏，露茜看不到任何可供參照的物體，彷彿永夜星上突然只剩下她和安傑羅妮兩人。

就在這個時候，露茜忽感有異。金薔薇泛起一陣奇異的波動，朵朵金色的薔薇花在露茜身邊不斷浮現。突然所有花朵猛烈搖曳，便如被狂風吹過般，片片花瓣散開，跟着一道強烈而無形的衝擊落到露茜身上。

她只覺腦袋一痛，視線變得模糊起來。安傑羅妮似乎在叫着什麼，可聲音卻如從極遠之處傳來，聽得不甚真切。

恍惚中，露茜彷彿聽到有人在耳邊“咦”了聲，跟着眼中的風沙世界突然消失了。

視線中先是一片黑暗，露茜如同掉進一個無光的世界般。跟着有火光亮起，起初光線十分微弱，漸而明亮，再到刺眼。等她回過神來，一個燃燒的世界出現在她的眼中。

漫天都是飛舞的火星，空氣裏充滿了硫璜的味道，刺鼻的辛味嗆得她差點流下眼淚。往前方看去，大地裂開一條條長且寬的口子，地縫裏肆意地向外噴吐着烈焰，火流如同一條條伸往天空的手臂，仿

佛要捉住什麼一般瘋狂擺動着。

在極遠的地方，一座山峯被火焰包圍。當露茜的視線落在那上面的時候，視線突然拉近，她看到山腳下有無數身上纏着火焰的人影正拼命往上爬去，有更多的身影在半途跌下山峯。而在巔峯之上，山頭被平平削去，那平臺上赫然聳立着一個王座。王座上坐着個男人，他閉着眼睛，然而五官極爲威嚴，額前眉心之上更是隆起一個火焰的紋章。

當露茜的視線落在那個紋章上時，整個紋章亮起，從每道紋路之間噴出熾烈的火焰，瞬間把男人和王座籠罩住。不知爲何，露茜明明只看到一團火焰，可她又看到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正緩緩張開。

眼中火光飛掠，彷彿每一個瞬間都有星球生沒，演盡宇宙輪迴。

然後她就看到安傑羅妮的雙眼，以及她那漸漸清晰的臉孔。安傑羅妮正輕輕拍打着她的臉頰，叫道：“殿下，你怎麼樣？哪裏受傷了嗎？”

足足有數秒的恍惚之後，露茜纔回過神來。她握住安傑羅妮的手臂，確認不是幻象之後才呼出口氣。要站起來，卻給安傑羅妮按住道：“先別急着起來，殿下。躺一會，我幫你檢查下是否有受傷。”

她擡手伸掌，虛按在露茜身體之上緩緩劃過，細細感知露茜的身體狀況，從頭至腳檢查了一遍發現無礙之後，安傑羅妮才鬆了口氣，微笑道：“可以了，殿下。你沒有受傷，真是太好了。

”

被安傑羅妮扶起來的時候，露茜纔看到她的右大腿上有一條碩長的傷口。防護服都給割開並撕下，血肉翻卷。露茜連忙拿出醫療套件，用裏面的戰地手術器材幫安傑羅妮處理傷口。

當露茜做完一個簡短的外傷手術後，安傑羅妮滿是意外地道：“想不到殿下還有這種手藝。”

露茜微笑道：“以前有個傢伙總是受傷，又不懂得照顧自己。沒辦法，我只有學點急救的皮毛，現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那個傢伙是殿下心愛的人吧？”安傑羅妮眨眼道。

露茜收起東西站了起來，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放眼四周，到處一片黃沙鋪呈，埋在沙裏的建築只冒起一角，看樣子他們兩人似乎已經不在原來的平臺上。

“我們好像和大家失散了。”露茜道。

安傑羅妮說：“剛纔殿下昏迷的時候我觀察過四周，的確不在原來的平臺上了。以當時那個颶風的風力和速度來看，我們恐怕已經給捲到幾公里外的地方。還好的是，颶風消失了後，視野反而清楚了許多。看，那裏應該是聖山吧？”

她擡手指去，遠處果有一座山峯隱約可見。

露茜點頭，又問：“安妮，你剛纔有沒看到幻象？”

“幻象？”安傑羅妮搖頭道：“剛纔你突然失去了意志，我只顧着保護您，並沒看到什麼幻象。”

“原來如此。”露茜看着遠處的聖山：“還記得摩羅多先生說過神廟的事嗎？我之前就懷疑神廟中有某種力量或意志存在，現在則是肯定了。剛纔我看到的幻象裏有個男人，我會失去意識，應該是接觸到他的意志衝擊所致。”

她的手放到金薔薇的槍柄上，手槍表面的源路掠過一陣光華，露茜道理：“金薔薇應該也是感受到了某種威脅纔會自行啓動，它保護了我，否則剛纔我大概不是失去意識這麼簡單了。”

“如果是某人的意志，那會是誰

？”安傑羅妮發出抽氣的聲音：“而且在很久以前就存在過，難道說這個人的生命是無限的嗎？”

看了看四周，安傑羅妮又說：“但就算有無限的生命也不見得是件好事，換成是我對着這個日漸消亡的世界別說一千年，就算十年我也忍受不了，會瘋的。”

“我更在意他是誰？不過已經到了這裏，真相也不會太遠了。走，安妮，我們去聖山。”

“不用找馬因侯爵他們嗎？”

露茜搖頭道：“如果馬因侯爵他們安在的話，應該知道去哪裏跟我匯合。”

安傑羅妮想起剛纔那個可怕的颶風，當下有些後怕。又想起那些給捲進風圈裏的人，恐怕士兵會凶多吉少，也就隊長和侯爵能夠活下來。至於那個學者，這會怕是已經變成遺蹟的一部分了。

“快來，安妮。”

安傑羅妮擡頭，露茜已經走遠。她連忙跟上，緊跟在露茜的身邊。忽然心生寒意，安傑羅妮近乎本能地伸手一推露茜。當即兩人分開，有一道紅光從兩人中間穿過，轟在數米遠的地面炸起一團火焰。

是狙擊！

眼瞳深處再次燃起一縷紫火，安傑羅妮微微放低了重心，整個人的氣息變得異常危險，就像一頭隨時暴起噬人的母獸。露茜也拿出了金薔薇，現在馬因和防衛都不在身邊，她可不能再和之前那般坐壁上觀了。

露茜微微把手放在背後，輕輕抖動，手腕上的銀鐲便滑到了地面，迅速朝沙層中鑽了進去。銀翼殺手已經鎖定狙擊的方向，由沙中高速潛去。

這時，在數百米外一座大樓裏有人罵道：“笨蛋，這麼好的機會你都失手了，還說自己是什麼狙擊專家。狗屁的專家！

”

“混蛋金卡，有本事自己殺去啊，別連累老子。”明顯是狙擊手的聲音響起，聲音不斷遠去，那所謂的狙擊專家已經轉移陣地。

“殺就殺，難道我只能靠你嗎？老狗，跟我上。”大樓方向驀然升起股危險的氣機，接着有人影從大樓中掠下，跟着揚起偌大塵幕，卻是朝露茜二女大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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