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昂特爲其安排的套房，大廳燈火通明，露茜將金薔薇擱在桌子上，旁邊放着數排子彈。她正用一把銀色的小刀，在彈頭上刻着一些精細的圖案。那是一個薔薇花的圖案，這種刻印能夠使子彈在擊中目標時產生破片爆裂的效果，以擴大殺傷力。在聽到腳步聲，露茜擡起頭，見是艾倫微微一笑，停下手中的活。她鬆開小刀，銀刃落下，卻在要落到桌上時縮成一顆圓球，接着再伸出細長的切肢，最後變化成一隻銀色的蜘蛛。

那是銀翼殺手，在他們北上的時候，露茜將它留了下來，並準備足夠的泰美斯銀讓它補完自己。現在的小七看上去和之前沒有太大的區別，可它化成銀蛛的形態時，銀蛛上的細節要比之前多出許多。有了泰美斯銀的補充，七號的身體完善了不少。在必要的時候，它已經可以擬形成小狗大小的異形獸，能夠勝任更加出色的戰鬥工作。

現在仍然保持着銀蛛形態，是因爲這個形態對它來說最熟悉，也最爲節省能量。

“白呢？”艾倫把赤王擱下，伸手撫過露茜的髮梢，輕聲問。

露茜反握着他的手，並把它貼在自己的臉頰邊：“他睡着了，說是要養足精神，好幫你的忙。”

“黑暮王蛇真是一種奇妙的生命，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白竟然可以進化成人類的姿態。”

“宇宙之大，無奇不有。你感嘆白的奇妙，只因你沒見過更有趣的生命形態罷了。”露茜笑嘻嘻地說：“我在皇家圖書館裏就看到過，一個叫振星的星球，那上面生活着一些奇妙的生命。他們能夠複製其它生命的DNA，將自己擬形成所接觸到的任何生命。他們是真正的僞裝大師，即使以基因解析的技術，也無法把他們和正主兒區分開來。”

艾倫轉到她跟前，坐到桌上，伸手輕輕彈開銀蛛。銀蛛滾出兩圈，跳了起來，用兩根細長的前肢一番揮舞，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露茜擡手，它便跳到少女的掌上，然後隨從的變形，化成銀鐲戴到她的手腕處。艾倫看着她道：“宇宙真是奇妙，本來我們的露茜殿下應該有的是機會探索宇宙的各種奧祕，而不必陪我留在一個戰火紛飛的星球之上。”

露茜眯了眯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會否覺得，現在搭乘曙光號離開天堂星會好一些。”艾倫苦笑道：“現在帝國的情況已經有些失控，在此之前，我沒想到局面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坦格里歐是帝國支柱，現在這根支柱倒了，帝國四分五裂。我留下來，是因爲這裏還有我的基業，說什麼也不能輕易放手。可是，我怎麼可以把你置身於這樣的危險之中，我答應過大帝會保護你的。”

“所以你的保護，就是讓我遠離這一切嗎？”露茜握着他的手道：“不，艾倫。你不能這麼自私，那只是你認爲的保護罷了。如果你要把我送走，也可以，但你必須跟我一起走。否則，就讓我留下。在離開艾達華星的時候

，我就對自己說，除了死亡，我不會讓其它東西分開我們！”

面對如此深情的告白，一切言語都貧乏無力。艾倫只能捧着露茜的小臉，在她額頭上輕輕吻落。這時有人敲門，艾倫疑惑地擡起頭，露茜卻早料到訪者身份般，笑呤呤地站了起來，且爲來者開門。燈火下，從門外走進來的是蘿拉。這個高挑的女子卸下了盔甲，換上窄衣寬褲，別有一番風味。露茜拉着她進來，又挽着艾倫的胳膊道：“走，睡覺的時候到了。”

艾倫撫額：“明天還有仗要打呢，你們是否放過我？”

蘿拉倒沒什麼，她這一族本來就性格豪邁，且早已是艾倫的女人。可露茜末經人道，卻聽得小臉一紅，笑罵道：“想什麼呢，今晚我們只是睡覺聊天，不做其它的事情。”

“哦，那可有點遺憾。”艾倫故意道。

露茜翻了個白眼：“不然你滾去別的地方睡好了。”

“算我錯行了吧？”艾倫苦着臉道。

兩個女人看他這付模樣，都哈哈笑了起來。

夜色漸漸變得深沉，月光也給濃雲遮擋，大地一片黯然。只有兩邊陣地的營火在濃濃夜色下閃動着火光，由於戰事在既的緣故，本來距離獨角獸堡最近的翠森鎮，鎮上的居民已經早早疏散到別的地方去，鎮子等若空鎮，只有三兩個不願離開的老人留了下來，看守着這個小鎮。

老約翰是其中一個，他們約定了輪流在鎮口的鐘塔處值夜，今晚剛好輪到老約翰。老人在鎮上已經居住了大半輩子，對鎮裏的一草一木無比熟悉。他看過許多呱呱落地的嬰孩，也目睹一個個熟悉的人閉眼長眠。對老約翰而言，鎮子就是他的家。要他離家而去，他做不到，於是留了下來。

在這個酷熱的夜晚，老約翰在鐘樓大門前擺了條長椅，他躺在上面，嘴裏叨着一根又長又細的菸嘴。鎮子裏很安靜，只有老約翰抽菸啪嗒啪嗒的聲音響起來。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他聽到了馬蹄聲，以及車輪滾到地面的悶響。老約翰疑惑地坐起來，便看到鎮外茫茫夜色下，有馬燈的光由遠及近。

那果然是輛馬車，拉車的馬兒又黑又高，馬鼻裏噴着白色的氣息，眼睛紅若寶石，在黑夜之下彷彿兩團紅色的火焰。它們掠過之後，竟在空氣裏拖出幾道淡紅光軌。至於馬車，通體漆黑，沒有任何標誌，遠遠看着更像一口黑色的棺木。老約翰緊張地站起來，用他那已經不太靈活的手捉起兒子打獵用的火槍，指着鎮外的方向大聲道：“停下來，你們是什麼人！”

馬車上的御者熟練地拉緊繮繩，讓馬兒剎住了腳步，便停在距離老約翰十米不到的空地上。御者全身套顏色深沉的厚重鬥蓬裏，鬥蓬下還有一付銀灰色的盔甲，就連帽沿下看到的也不是什麼臉孔，而是一張鐵質面具。除了身體略微削瘦之外，這神祕的御者，讓老約翰汗毛直豎。

面對老人的質問，御者悶聲不吭。要不是聽到鐵面

具下傳來呼吸的聲音，以及對方胸口有規律的起伏，老約翰幾乎以爲那鬥蓬和盔甲之下，實質上是無形的幽靈。

御者無言，氣氛顯得凝重。這個時候，馬車打開，有人走了下來。在御座前懸掛的馬燈燈火下，老約翰看到那是個男人，他英俊且高大，有着罕見的黑色長髮，雙眼中如有星光閃爍，這是個擁有不凡氣質的男人。他站在那裏，身姿宛若巍峨高山，壓得老約翰有些喘不過氣。

直到他開口說話，那種可怕的壓迫感才悄然消失。

“我們是過路的旅人，想在鎮上找個落腳的地方休息。”男人如是道。

老約翰搖頭說：“這裏快要打仗了，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就掉頭離開。何況鎮上的人早跑光了，旅館倒是有，可沒人爲你們服務。”

“我知道這裏即將開戰，事實上，我們正是爲此而來。若有機會的話，我們願意爲這場戰爭略盡綿力。”男人擡起手，掌心中飛出一個東西，它在空氣中翻滾，燈火照在它的身上折射出點點螢光。它往老約翰落去。

老人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仔細一看，原來是枚金幣。

男人繼續說：“帶我們去旅館吧，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沒有太多要求，只要有地方可以休息既可。”

老約翰舔了舔嘴脣，樂呵呵把金幣收起來：“那就跟我來，外鄉人，希望你們還住得慣。”

便如老人所說，鎮上唯一的旅館現在黑燈瞎火，半個人影也看不到。那輛馬車停在旅館大門前，男人走下車，老約翰才注意到除了那御者之外，車廂裏同樣有個鬥蓬怪客。這些奇怪的傢伙，老人想，卻不打算追根究底。他開了門，對男人說：“反正現在沒人住，這裏所有的房間你們隨便挑，記得明天離開的時候重新把大門關上既可。”

男人點了點頭，又丟給他一個金幣：“我想你會樂意替大家準備早餐，不需要多豐盛，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老約翰收起這第二枚金幣，說：“早餐不難，可別指望有多美味就是了。”

老人扛着火槍走了，男人則和另外兩人隨便挑了個房間。其中一人將房裏的油燈點着，然後脫下鬥蓬，揭下面具，露出一張妖豔的女性臉孔來。當兩個鬥蓬怪人都揭下面具後，竟是對雙胞胎姐妹。她們替男人卸下長衣，一人道：“斯達克大人，我們這麼祕密出行，你也不怕那個小國王生氣。”

如果艾倫在這裏，肯定會驚訝萬分。因爲這個祕密來到翠森鎮的男人正是偷襲坦格里歐的元兇，當今帝國的首相斯達克。那兩個女人，自然是斯達克的兩名劍奴。斯達克英俊無比的臉上不見表情，淡漠地道：“他生不生氣關我什麼事，要知道他這個國王，還是我給他的。”

另一名劍奴說：“大人，可爲什麼我們要到南境來，這裏可全是敵人啊。”

斯達克笑了下：“當然是爲了我那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