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實是一種美德。

我們從小就被教導做人要誠實，然而實際上每一個這樣告訴我們的人，都很清楚生活離不開謊言，這是美德與結果之間的取捨，很多時候你為了避免更嚴重的後果只能選擇謊言。

比如此刻的林軒，就不得不為了廣大的中國的好哥哥的形象而犧牲自己的美德。

「當然不是。」

林軒啞然失笑的樣子沒有半點心虛，「打算今天來現場找你，才特意把她手機賬號裡面的照片拷貝了下來。」

沈媛審視而警惕的目光卻並沒有因此而發生改變，她又盯著林軒看了兩秒鐘，似乎在確認林軒是不是說謊一樣，隨後展顏一笑，「連密碼都知道，那看起來你們感情很好啊？」

「還行。」

小妮子雖然聰明，但在林軒面前性格卻有些軟，有時候明知他在耍小聰明也不會計較，但大姨子的性格顯然要強勢的多，林軒倒不至於被她追問一下就露怯，依舊淡定地回應。

「你剛剛說淺淺要去北美？」

林軒主動把話題移開，這個話題不挑明他可以耍點小把戲，如果被挑明的話，他就進退兩難了，承認對小妮子的感情不合時宜，不承認的話

——要是以後她拿這個當把柄不認可自己成為她妹夫咋辦？

說起這件事情，沈媛又蹙起了眉頭，似乎有些遲疑，不過最終還是如實相告：「沈鶴想要回她的撫養權。」

林軒愣了一下，「什麼？誰？」

「我爸。」

沈媛淡淡地道，「當然，或許以後也是你爸。」

林軒咳嗽一聲，「為什麼？都過去這麼久了……」

沈媛冷笑道：「我這個閨女讓他失望至極，於是自然就想起自己還有另外一個女兒了。」

林軒不好探究太多她的事情，把話題轉到自己最最關心的小妮子身上，「什麼時候的事情？」

「去年我決定來巴黎開始，不過似乎今年才聯繫到，我以為小妤已經答應了。」

林軒搖頭道：「我從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淺淺應該也並不知情……這件事情你媽那一關應該就過不去。」

沈媛冷冷地道：「她不是我媽。」

清官難斷家務事，林軒也沒有興趣去操這份閑心，換句話說，他自己多少也能夠理解沈媛的心情。

侍者陸續開始上菜，沈媛不招呼林軒，林軒也不用招呼，就跟一家人似的想吃什麼吃什麼，互相沉默著吃了好久，沈媛終於放下刀叉，輕輕擦拭了一下嘴角，輕聲道：「淺淺最近有空嗎？」

「沒有。」

林軒毫不遲疑地拒絕。

沈媛精緻美麗的面孔上表情霎時恢復了冷艷，也不說話，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林軒喝了一口沈媛點的白葡萄酒，味道不錯，但他的心情並不似表面看起來那麼輕鬆自若，因為目前來看，主動找沈媛並不是一個很明智的決定，「你好像很贊同你爸要回淺淺的撫養權？」

沈媛笑了起來，道：「為什麼不贊同？她是我妹妹。」

「她現在過得很好。」

沈媛冷笑道：「過的很好她會主動跟你說起我？」

林軒淡淡道：「前些天是你生日。」

沈媛愣在那兒，然後扭過頭看向窗外，許久不曾回過頭來，林軒低頭繼續吃東西，並不抬頭看她，許久后才聽沈媛柔和了許多的嗓音，似乎還帶著些鼻音問：「她真的……很好？」

「當然！」

林軒毫不遲疑地點頭，「你也看到了，照片裡面她每一張都笑得很開心。」

「她在哪裡？」

「除非我能確認你不會蠱惑她出國，否則我不會告訴你任何關於她的聯繫信息。」

沈媛淡淡地道：「除非她自願，否則沒有人會強迫她留在中國或者來到北美。」

「我這人比較自私。」

林軒聳聳肩，「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沈媛呵呵笑了一聲。

在吃這頓飯前，林軒對於事態的發展一直都是很樂觀的，抱有很美好的期許，然而從沈媛身上意外得知的消息多少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因而回應的有些尖銳。

他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但並沒有要改正的意思，不論怎樣，讓小妮子會她爸那裡去都在林軒的接受範圍之外。

「我總能找到她的。」

沈媛對於林軒的尖銳態度倒顯得並不是很在意，「而且，這件事情的關鍵在於姜雅，不在你。」

林軒皺眉道：「你剛剛不是還說沒有人會強迫她嗎？」

「姜雅教出來的女兒，應該沒有太大概率會忤逆她。」

林軒微微皺眉，不明白沈媛為什麼會對后媽有這麼大的怨氣，說話語氣嘲諷意味十足，但並沒有貿然去探尋這其中的緣故，只是道：「她也不會同意的，否則不會給淺淺改名。」

沈媛並沒有反駁，只是拿起林軒的手機按亮握在手中伸到林軒前方，林軒遲疑了一下，還是道：「鎖屏密碼是她生日。」

沈媛定定地看了林軒半晌，然後冷笑了一聲，拿回手機解鎖，撥打她的電話把號碼留下來，然後又在林軒手機上敲了些什麼字，才遞還回來道：「我給你留了號碼和Email。」

然後微微一頓，繼續道：「不論怎樣，謝謝你。」

林軒接過手機，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我事先知道會是這樣的情況，昨天肯定會視而不見。」

沈媛笑道：「你應該感謝我提前讓你知道了這件事情，至少有個心理準備。」

「淺淺不會離開中國的。」

林軒拿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準備告辭。

沈媛卻又問道：「你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小妤嗎？」

林軒搖搖頭，「暫時不會。」

「你為什麼會來巴黎？」

林軒笑道：「想先打聽我的身份嗎？」

沈媛笑了笑，「剛剛跟你一塊的那個中國女孩很漂亮。」

「一個朋友，淺淺也認識，沒有她我弄不到時裝秀的門票。」這個問題還是要解釋清楚的，免得她以後在小妮子面前進讒言，而且這是實話，小妮子跟冉清歡確實早就認識了，只是小妮子自己不知道自己認識冉清歡而已。

沈媛繼續笑道：「小妤有跟你講過沈鶴的事情嗎？」

林軒搖搖頭。

「沈鶴，姓沈，名鶴，字秋鶴。」

林軒：「……」

「不要這副表情，字是他自己取的。」

沈媛輕輕哼了一聲，表情不知是嘲弄還是不屑，也不知道是針對林軒還是針對未曾謀面的泰山大人，不過從後面的話來看應該是後者，「一個十幾歲就出國，應該算是接受了現代精英教育的斯坦福大學畢業生，心裏面最嚮往卻是儒家君子之道，一個福布斯美籍華人知名排行第二、年財報收入已經超過七十億美元的公司創辦人，最感興趣是四書……」

林軒下巴都要砸桌上了，「那個，岳……呸！爸……不是，叔叔是做什麼的？」

沈媛並不理會他，繼續道：「直到現在，他依舊堅持古典音樂是古琴、古箏，是廣陵散、高山流水、陽春白雪，而不是海頓莫扎特貝多芬。」

林軒有些疑惑，還是沒聽懂沈媛這番話到底想說什麼，炫耀？

沈媛笑了笑，「他很喜歡古琴，所以這麼多年，我也多少受到一些影響。」

林軒終於意識到了些什麼，「劉符卿？」

沈媛笑道：「還有他的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