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可在掛斷電話之後很快地就找了，第二天早上起來，腦子有些懵懵的，大概是昨天沒睡好的緣故。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把老太太吩咐傭人煮的補品喝了。

十點鐘，蕭宸打過來了電話，算算時間，他那邊已經是深夜了。雲姿捧著電話和蕭宸說話，說了半個小時，問了他在美國那邊的具體情況后，就讓他趕緊睡覺，晚睡了對身體不好。

她現在真是明白蕭宸昨天的心思了，想聊多一會兒，又擔心對方的身體吃不消，還真是個矛盾的想法。

掛斷了電話，蕭老太太讓她一起去老宅那邊一趟，去見見琪琪。蕭老太太本人的意願是不想的，因為孕婦靠近將死的人太過晦氣。可琪琪這孩子實在太過可憐，又沒幾天活了，她怎麼忍心拒絕這樣一個孩子的要求。

雲姿想起琪琪，眉頭帶著一絲憂傷。

她一直知道琪琪在蕭家養病的，腦癌，只聽到也就明白這病無葯可醫了。曾經了解過琪琪的病情，醫生準備在癌症前期就做手術的，可風險很高，慕清也就一直沒答應。拖延到最後，醫生說已經不能再動了，因為百分之九十可能死在手術台上。

琪琪的病也就這樣耽擱下來了。

說怪慕清，誰也沒資格，畢竟她才是琪琪的母親，就算早期動手術，也是很大可能讓琪琪死在了手術台上，慕清想要的是琪琪開開心心走完最後這一段人生，也無可厚非。

只是可惜了琪琪，她一直刻意的躲避著這個孩子，總覺得自己有些虧欠她，因為和她母親關係不好，就疏遠了一個喜歡自己的孩子。其實小孩子又有什麼罪，就像蕭念一樣。

明明什麼都沒做過，卻還是要受夏嵐的刁難。

如果不是碰到她，現在想蕭念只怕已經被夏嵐設計的嫁給了吳成書。

到了蕭家老宅，碰到夏嵐的時候，她對雲姿是愛答不理的。在蕭念這事情上，在她看來，雲姿實在太越權了，破壞了她一番精心安排不說，還直接把人給弄走了，真是可惡。

難道以後她插手雲姿女兒的婚事，她就高興了？冷哼了一聲，夏嵐直接走人了。

雲姿早料到夏嵐會是這樣的反應，也沒放在心上，而是跟著老太太去看琪琪。

琪琪的小院安排的很僻靜，配備的有醫生、護士，還有很多醫療器材，雲姿踏入院子里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明明是艷陽高照的天，這座院子里卻因為樹木環繞溫度比外面低了很多。

老太太見狀，把自己的披肩給雲姿披上，「等下你要有心裡準備，琪琪她看不見了，腦腫瘤壓迫了視網膜神經，她上個星期就一直嚷嚷著天是黑的……唉……希望她下輩子能投個好胎吧。」

蕭老太太說完，已經走到了房門前，卧室的門被推開，入目的景象讓人心酸。

琪琪身上插著很多的管子，氣息微弱，房間里只有冰冷的機器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而琪琪因為治療的需要，頭髮都被剃光了，一顆小小的腦袋上，眼窩深陷，臉頰消瘦，面部骨頭突出。

似乎感覺到人來了，琪琪動了動手，小聲的叫了一聲。

雲姿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窗前，握住了琪琪的小手，眼淚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琪琪，對不起，姨姨來的太晚了。」

「姨姨，你怎麼才來，琪琪好想你。」琪琪微弱的說道，手摸著雲姿的臉頰。

雲姿鼻子酸澀的越發厲害，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是姨姨不好，姨姨也很想琪琪。」

「姨姨忙，琪琪知道，別哭了，不然哭花了就不漂亮了。」似乎感覺到了雲姿的情緒，琪琪露出一個笑容反過來安慰她說道。

雲姿看著琪琪這樣，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她明知道琪琪和慕清的所作所為沒關係，可還是因為慕清躲著琪琪，實在太不應該了。如果不是今天老太太把她叫過來，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有這麼個孩子，到死都記掛著自己。

抹去臉上的淚水，卻有更多的淚水涌了出來。

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琪琪小聲的說道：「姨姨，媽媽是不是也很忙，猜不來看琪琪呢？琪琪，也很想她。姨姨，你見到我媽媽，告訴她，琪琪已經知道錯了，讓她來看看琪琪好不好？」

「嗯，好。」雲姿模糊的應了一聲，鼻音濃重。

尤琪琪聽她應下了，滿是高興，她在這裡除了蕭奶奶願意過來看她，沒人過來。她求蕭奶奶讓媽媽過來，可蕭奶奶不同意。還是雲姿姨姨好，答應她可以見到媽媽最後一面。

雲姿又陪著琪琪說了一會兒話，醫生讓雲姿暫時停止，因為琪琪吃藥的時間到了。

站在一旁，雲姿看到護士給琪琪吃的葯，看著數量，最起碼有五六十個。

這段日子都是這麼過來的嗎？才那麼小的孩子就要遭受這種罪。

蕭老太太拍了拍雲姿的肩膀，示意她跟著自己出去。走到外面，拿出自己的手帕給雲姿擦淚。她從一開始決定帶雲姿來這邊，就猜到了雲姿的反應，這段日子她每來這邊一天，就難免傷心，更何況是雲姿。

「醫生說，琪琪的情況最多也就這兩天了。慕清她在美國那邊，我沒打算通知她。琪琪這孩子身上有很多被虐待過的痕迹，唐老說，在美國的時候，他請的是專人照顧琪琪，每次都做定期的檢查，這傷絕對不會是在他手裡有的。」

「而慕清的醫生也說了，慕清病發的時候情緒不穩定，有很大的攻擊性。所以我懷疑琪琪傷是慕清造成的。她一再的利用琪琪，實在不配做一個母親，最後這兩天，你多陪陪琪琪。唐老說，這孩子也就最喜歡你了。」

蕭老太太滿是傷感的說道，她看到琪琪身上的傷痕，都覺得震驚，遍體的掐痕。

慕清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怎麼就下得了手？

這樣的女人不配讓琪琪至死都記掛著她。

雲姿想到剛才那一幕，眼睛刺疼的緊，聽老太太這麼說，也想起來在打耙場那次，慕清也是毫不猶豫就對琪琪出手。還有當初慕清為了讓她心軟，拉著琪琪站在冰天雪地里那麼久。她忍心凍孩子那麼久，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媽，我會好好地陪著琪琪的。」雲姿開口說道。

「嗯，你辦事我放心。」蕭老太太拍了拍雲姿的手，嘆了聲氣說道。

這也是她為那個孩子做的最後的事情了。

*

琪琪昏迷的時間遠遠大於她醒過來的時間，有時候她只說兩句話，就沉睡了過去。醫生說，琪琪的情況也就只能撐過這兩天了。

雲姿睡著做惡夢，總夢到琪琪忽然就沒了，從夢裡驚醒。

第二天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感應，她忽然從夢裡驚醒，還沒反應過來，已經穿上鞋子往外跑了。走到正廳門口，沈嫂碰到她，哀聲說：「少奶奶，琪琪小姐已經去了。」

雲姿腦子一下子就懵了，她知道琪琪終究會走，可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走了？身邊甚至陪著她的人都沒有。

雲姿踉踉蹌蹌的向外走，沈嫂趕緊上前扶著她。

到了琪琪住的那座小院，醫生已經把琪琪身上治療的儀器都拿了。其實死亡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這段日子這個孩子身上遭受的罪遠大於所得到的，醫護人員的都看著不忍心。

雲姿一步一步的走到床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個護士默默地走到雲姿身邊，把一個發卡遞給了她，「這是琪琪臨走前讓我給你的。」

雲姿緩慢的側過頭，接過那枚發卡，只覺得手上的重量比千斤還要重。她記得這枚發卡，是琪琪以前最喜歡的，臨走前這個孩子還記得把這個留給她。可她又為琪琪做了什麼？什麼都沒有的。

「琪琪……」

雲姿開口叫了一聲，嗓子顫抖的厲害，叫完這一聲，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很多東西，當時不珍惜，後面在想珍惜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雲姿握著琪琪尚帶著餘溫的手，眼底滿是傷痛。

「姿姿，琪琪走的很安心，你注意身體。」蕭老太太匆匆忙忙的趕過來，眼圈紅了，淚水不停地落下來，摸了摸琪琪腦袋，只覺得心疼的厲害。這個孩子受了那麼多的苦，解脫了。

陪著琪琪坐了大半夜，雲姿被強制送回了房間，老太太最害怕的就是她這樣。孕婦是不能太過傷心，如果不是琪琪這孩子實在太可憐，而慕清又混賬，她也不想把這消息告訴雲姿的。

可告訴后，她也沒後悔過。

琪琪最後一段時間，有人陪著，總比她孤孤單單的上路要好。

之後的事情，雲姿沒再去，她怕看到琪琪冰冷的遺像，或許是看多了生死別離，她對這些更不敢面對。當初馨雅下葬，她也沒敢去。琪琪下葬的那一天，她去了和琪琪第一次見面的哪家甜品店，點了相同的東西，一個人坐在窗前吃。有小朋友過來，問她阿姨，你為什麼邊吃邊流淚，是不是東西不好吃？

雲姿看著那個小姑娘，忽然放聲大哭。

……

帝都。

薩拉打開房間門的剎那，眼前忽然多出了一束火紅色的玫瑰，腳下的步子一頓，因為眼前的那束花實在是太大，擋住了她的去路，蹙眉看向花后的人，「言顏，別鬧了。」

言顏笑嘻嘻的抬起腦袋，把手裡的花束抱在懷裡，「薩薩，你看又是這麼大一束花，你看你多受歡迎啊，我做女生的看著都嫉妒了，你看著我那麼辛苦的份上，就先接著唄。」

「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吧。」薩拉掠過去，面色冷淡的說道。

言顏手一伸，擋住了她的去路，「別介啊，這是天佑送你的，我哪裡消受得起，讓他知道我把花吞了，他非殺了我不可。」她笑了笑，把花送到薩拉的懷裡，調侃的說道，「天佑哥說，今天晚上八點鐘，在金輪酒店等著你。上」

「次在酒吧的事情，是一場誤會，天佑哥他真的不是喜歡去那種場合，是聽別人出的餿主意，才會誑你去哪裡的，他可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這麼動心，薩薩，你看在他那麼可憐的份上，就答應他這次約會邀請吧。因為你拒絕他那麼多次，他朋友都笑話死他了。」

言顏說完，吐了吐舌頭，滿是討好的意味。

薩拉看了言顏一眼，沉默著不說話。

她不可能再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更不會和廖家的人在一起，言顏這麼撮合她和廖天佑不是第一次了，實在是令人煩不勝煩。她上次已經明確拒絕廖天佑，可他每次都把她的拒絕當成了欲拒還迎。

「你告訴他，我不會去的，顏顏，這種事情以後不要再做了，我不喜歡。」薩拉一邊把花推開，一邊向外走。

「喂！薩薩，你真不要啊！你不要我可就把花給扔了啊！」朝著薩拉的背影大吼了一聲，可薩拉沒回頭看一眼，連腳步都不曾停頓一下。

言顏對她毫不猶豫的推開這麼大一束花的行為感到費解，一般女人看到這麼大一束花，不是早該激動地以身相許了嗎？而且天佑哪裡不好了？帝都排著隊想嫁給他的女人能繞著長城一圈。

看著薩拉的背影，她低頭聞了聞手裡的花香，滿是可惜。如果這束花是送給她的，她肯定要嫁給那個男人，真不知道薩拉是怎麼想的，才二十歲，對追求她的人這麼冷淡。

真是可惜了廖天佑這麼好的男人。

想到來之前，立下的軍令狀，言顏皺了眉頭，自己該怎麼和廖天佑交代。

拿到手裡的好處，她絕不會吐出來的。可薩拉都明確拒絕了，她能怎麼辦？總不能把她綁著去酒店吧？

顏顏眼睛滴溜轉了一圈，眼前忽然一亮，有辦法了！

能把薩薩和天佑哥湊在一起，天佑哥可是答應了不少好處的，她言顏什麼時候會有便宜不賺的？！

真是太小看她了！

心裡有個聲音哈哈大笑了兩聲，言顏滿是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