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衡川知道張駝子要麼是有求於他，要麼就是有什麼消息要說，所以在聽到孫二強要給他夫妻倆下藥的時候並沒有覺得奇怪。

只是……

「為什麼要給我們下絕育葯？」

他們生孩子又不影響孫二強，跟他有什麼關係？

張駝子說：「孫管事說要你們一輩子生不出孩子來，說一個女人沒孩子會被人恥笑一輩子，要讓唐娘子被人唾棄，然後讓你再休了她另娶。」

在這個年代，對女人的要求很多，生孩子是最重要的一項。

要是一個女人不能生孩子，那她基本上就等於沒用了，誰家也不會留的。

孫二強就是打的這種惡毒的心思，是要唐一芙不管有多大的本事都被人唾棄，沒男人要的女人，再有本事又如何？

凌衡川想明白孫二強的心思，只覺得嘲諷。

孫二強不知道，在唐一芙心中，能不能生孩子完全無所謂，自己生不出來她就去領養。

她甚至覺得生孩子太痛苦，還不如養別人生的現成的孩子。

「真是可笑。」

看了看還跪在地上的張駝子，凌衡川問：「你打算怎麼下藥？」

還是說已經下藥了？

張駝子從懷裏摸出一個小藥瓶：「這是他給小人的葯，小人並沒打算用，也不打算聽他的。小人想求公子和娘子能救走我們的孩子，等你們走後，小人會跟孫二強同歸於盡。」

他的手在地上握成了拳頭，話說完后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他早就覺得活着沒什麼意思了，要不是為了孩子們，他可能早就去死了。

這樣的日子，永遠沒有盼頭，就像一片死水，讓人絕望痛苦。

所以，他打算孤注一擲。

凌衡川詫異的看看他。

「你要跟他同歸於盡？你為何要幫我們，這般破釜沉舟？」

張駝子說：「小人活了這麼多年，吃了這麼多苦，活得實在是太痛苦。但是以前小人不知道該怎麼辦，也無路可走，一旦反抗，孩子們必死無疑。」

「直到遇到你們，小人相信唐娘子和凌公子是好人，你們把我的孩子帶走，一定會好好對待。只要孩子們安全，小人死而無憾。」

其實還有一件事觸動到了他，那就是今天去給孫二強報信的那個莊戶。

那個人是莊子上對孫二強最忠心最狗腿的一個，這些年一直跟在孫二強後邊，可說是忠心耿耿，幫着做了很多錯事。

但就算是這麼忠心，在孫二強不高興的時候，一樣對他又打又罵，從來不把他當人看。

跟着這樣的人，他們能有什麼未來，在這裏只能等死，還不如搏一搏。

凌衡川對他不禁刮目相看，沒想到他看起來這麼老實，人卻很聰明，也能看得清。

「可是，我們沒打算殺孫二強，殺了他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

張駝子愣了一下，接着說：「小人也不完全是為您二位殺人，只要公子能把小人的孩子帶出去，讓小人做什麼都行。」

凌衡川看了看他，想了想：「如果我只帶走你的孩子，把你留在這裏，讓你們夫妻倆繼續過生不如死的日子，還要你去巴結孫二強，在他身邊做事呢？」

他在這裏安插了人手，但人手不怕多，張駝子此人平時看起來唯唯諾諾，但其實很聰明也很有骨氣，要是能發展成自己人，倒是能成為很好的助力。

張駝子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要求，想了想，又往外看。

院子裏他的妻子對他笑了笑。

從剛開始打算跟凌衡川說實話開始，他們夫妻倆就做好了喪命的打算。

只要能給孩子們一個活路，他們不管是死還是活的生不如死，都沒關係。

孩子們活着他們就有盼頭，日子就是陽光的。

張駝子趕緊磕了三個頭：「好，我們夫妻倆都願意，只要能給孩子們活路，我們就願意。」

唐娘子和凌公子都是好人，他們看孩子的眼神很慈愛，一點也沒嫌棄過。

說到這裏了，凌衡川就讓他起來，跟他說：「你要記住，等我們走後，你要按照我說的話去做，要是背叛或者是辦事不力，你知道後果。」

張駝子神色一凜，猛然想起，自己的孩子算是人質送到人家手上了。

他之前只見過凌衡川很溫和的樣子，還沒見過他這麼凜冽的模樣，一時間有點後悔。

但緊接着他又想起了唐一芙喂他女兒吃東西和嫌棄他們不會養孩子的模樣，就覺得有唐娘子在，一切都沒問題。

「凌公子放心，只要孩子在唐娘子那裏，我們就一定會好好乾活，就算是死，也絕不背叛。」

他的意思是，孩子要跟着唐一芙，不能跟着凌衡川。

而凌衡川有點哭笑不得，這些人是看出來唐一芙是個軟柿子嗎，怎麼每個人都願意跟着唐一芙，就害怕跟着他，好像跟着他很快就會死了一樣。

但他也不能表現出來，只能說：「可以，不過你也要囑咐好他們別亂跑。還有，明天演一場戲。」

他跟張駝子交代了一番，說明白明天要怎麼演戲，還有要求他之後要做什麼事，會有什麼人跟他聯繫的標記等。

張駝子人確實比較聰明，很快就記清楚了。

凌衡川問了問才知道，原來他以前還讀過書，只是後來家裏爹娘接連生病為了治病花光了銀子，家道中落，後來才會來賣身。

怪不得腦子這麼清楚。

凌衡川囑咐完之後，張駝子就要把孩子們叫起來，讓他們認一認凌衡川，叫他們跟着走一定要聽話。

他孩子也聰明，會演戲能配合。

正好，凌衡川把竹筒拿出來：「這是我娘子讓帶給你們的，你把孩子叫起來吃，吃完后我把竹筒拿回去。」

竹筒留在這裏會被人看到，必須帶回去。

張駝子看着那麼大的竹筒，蓋子打開聞到了裏面的米豆腐香味，頓時就哭了。

他決定把孩子們送去跟着唐娘子果然是對的，他什麼都沒為唐娘子做，她卻想着給他的孩子們送吃的。

孩子們跟着唐娘子，不管其他方面如何，最起碼能每天吃飽，再也不會餓得皮包骨頭了。

駝子媳婦也哭了，她的孩子們終於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