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恆出手無聲,神出鬼沒,速度極快,卻沒有一點破空之聲,不像是普通武學高手憑空打出來氣爆。
這是武學中的極高境界,無聲勝有聲!
他的手軟綿綿的,就如虎貓的肉墊子,看似柔軟,實際上可以開碑裂石!
嗡——
手掌一到,正中了李含沙的後背。
但是,李含沙的後背並沒有和想像的一樣發出骨骼破碎的聲音,而是全身一陣顫抖,發出來寺廟裏古老的鐘聲。
似乎他的身軀就是一口大鐘,任何攻擊在他的上面,都只會鐘聲悠揚,發人深省。
李含沙並沒有受傷,反而細細體會其中的力道,整個身子一轉,一雙冷眸,直面方恆。
「我的兜羅綿手專破鐵布衫一類的橫練功夫,你怎麼可以抵擋?」方恆後退三步,滿臉的不可思議,彷彿眼前的李含沙就是一個怪物,比異人還恐怖。
異人,也不過是練炁者,若是不小心被他打了一拳,也得傷筋動骨,於床笫之間躺上十天半月。可李含沙卻近乎紋絲不動,硬生生的沉受了這一擊而不動搖。
不!是根本沒有任何動搖!
此人將金鐘罩修鍊到頂峰了!
「兜羅綿手是佛門武學,楞嚴經中記載,佛的手就是兜羅綿手,此手類似於武學中的綿掌,但比綿掌更高。練成之後,軟如綿,剛如鐵。」李含沙的語氣如夜間明月般,讓人忍不住上前一步。
「可惜的是,你雖然練到了剛柔並濟的地步,卻不知道兜羅綿手真正的意思是智慧和定力,武學到了最後,要和元神結合,神形合一,以智慧定力打破極限,而不是追求殺傷,所以你傷害不了我。」
「受教了。」方恆收手,整個人放鬆下來,他看出來李含沙沒有動手的意思,也知道自己遠遠不是李含沙的對手。
相比之下,他方恆只是一個跳樑小丑罷了,比不得李含沙。
但他有着自己的驕傲,他也是一個武者,抱拳道:「你的橫練功夫真是厲害,我知道自己遠不如你,但還是想要請你賜教,我想知道自己和你的差距在哪裏。」
見方恆眼中閃著渴求的目光,李含沙眼中也露出一絲認真。
「那你來吧。」
李含沙並沒有什麼站樁和姿勢,隨意站定,每一個動作都是樁。
正是行走坐卧皆是武,身以入道,萬千法門可謂是信手捏來。
大道至簡!
唰!
方恆面色平沉,恍若蓄勢待發的白鶴,腳步一動,體態輕盈,就像是一隻於水間探路的白鶴。
一拳擊來,明暗相合,拳如鶴啄,大開大闔,氣勁如針。
這種速度,就算是經過艱苦訓練的特種兵都望塵莫及。
方恆就此一招,已有武學大師的風采。
一閃之間,鶴啄便到了李含沙的太陽穴邊,那鶴啄鋒芒是一種穿透力,針刺力,只要啄中,一啄一鉗,大片的血肉都可以鉗起來。
此拳法便是取自仙鶴啄魚,一啄之下,李含沙便是那水中的魚兒,無法逃脫。
這個時候,李含沙突然動了,他手掌如勾,向上一切,如龍行蛇嘶,虎嘯鷹擊。
咔嚓!
沒有絲毫懸念,李含沙的手掌就已經抓住了方恆的鶴啄。
臉色一變,方恆雙腳突然踢起,欲要死中求生,以絕殺之招,蹬向李含沙的胯下。
此乃兔蹬鷹,以方恆的腿勁,就算是大樹都可以蹬斷,更何況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
但是,這腳蹬卻是踢在在了李含沙的胸膛上,只發出來砰砰砰砰沉悶空曠的聲音,李含沙像是一尊永遠也無法擊倒的鋼鐵銅像。
剛才李含沙左手一勾,方恆的雙腿便往上提了一節,這才踢到了李含沙的胸膛。
李含沙也看出來,方恆此人不講武德,明明是切磋,你也是來請教的,怎麼出這樣的殺招?
儘管李含沙的兩門橫練已經達成,就算是下體,也是堅不可摧。
可若是被踢中了,臉上無光。
而方恆這邊,鶴啄被捕捉,殺招無用功。攻擊受到阻礙,氣勢下滑。臉上多了分驚懼。
李含沙目光一閃,身軀移動,寸步向前,身軀好像一座大山,稍微一擠。
砰!
方恆整個人憑空飛了出去,跌落地面。
他的身子也遠比普通人硬朗,一個鯉魚打挺,站立起來,神色卻說不出的沮喪。
剛才這一下,他知道李含沙已經手下留情,要不然就是這一擠,他五臟六腑都要破裂,絕對不是被打飛這麼簡單。
「方寸之間,發人於丈外,你已經是真正的武學大師,想不到武術界居然有你這樣的人。」方恆恢復神色,極快的調整了自己的心情:
「我是魚北瑤的男朋友,這次是來找你談談的,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紈絝子弟,想不到你深藏不露,不過我不會把女朋友讓給你的。」
「魚北瑤就是我要相親的對象吧。」李含沙語言仍舊清淡,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打動他,人間無一能夠留住他,「富貴於我如浮雲,男女於我如塵煙。人力有限,武道無限,以有限的精力去追求無限的武道本來就是逆水行舟,還要去浪費精神在男女情情愛愛上面,那簡直就是自殺。
若是你將來還是如此,永遠都到不了武學的巔峰。」
「那又怎樣?武功再高,能夠打得過槍?武功再高,百年之後還是黃土一堆,人活在世界上,練武不過是調劑生活的方式,使得自己過得更好而已,捨本逐末,把武道當成全部,簡直是謬論,是一個錯誤的生活方式。」方恆冷冷說着,他懷疑李含沙可能是瘋了。
「更何況,異人的存在讓我們更加難堪!學武也不過是為了在面對那些惡向膽邊生的異人時有些許反抗罷了。雖然你的武功已經到了宗師的地步,開宗立派不在話下,但也只能面向體育類的俱樂部,在異人眼中,你依舊是個笑話!
別看我們兩個可以將一些異人打在地上,讓他們永遠抬不起頭。但這些異人都是些雜魚,難成大氣候,就是水坑內的魚蝦,那些大派才是龍虎之輩。
通過剛才的交手,我也明白了你的一些想法。以你的本事,那些大派都會搶著收你,練炁絕對是天才,只是你自己不願意。」
「是啊,你說得對,武功再高,百年之後還是一把骨灰。更何況異人······」李含沙看着天空,內心卻無比平靜,「這個世界上,沒有奇迹,也不會出現奇迹。可惜啊可惜,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夠動搖我的意志和決心······異人,在我看來他們也是一種另類的武罷了,我也自信不弱於任何異人!」
但李含沙彷彿又想到了什麼,隨後他擺擺手,道:「你走吧。」
「來日,我一定擊敗你。」方恆上了車,油門一踩,絕塵而去,他也有着自己的驕傲。
雖然嘴上說着習武不過自保、無用,但也算有着一顆上進的心。否則他也早就加入異人門派,或者找一個異人勢力,得到練炁的法門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李含沙對此倒也看的透徹,之所以沒有將其打廢,也是希望有個同道中人,雖然此人差自己遠已。
聽說華北的某處後山有一片絕地,軍隊查封,雖習武之人不應觸法,但終究有些好奇,前去觀上一看,未免不可。
或得機緣也未可知?
冥冥之中似有預感,若不去,此生難以探得前路?
那就去吧!
眼中堅定,似有神光,鋒芒畢露,卻又轉瞬即逝,和光同塵。
後山小道,歷代行者徒步造就的小道,已被植被覆蓋,只留零星遺跡,以證光陰所在。
「自然偉力,人力難敵,異人可敵呼?」李含沙自語沉息,感受天地的不同,眼中精光閃過,似有電絲纏繞。
與之前方恆的虛室生電相比,更有一種一往無前的豪邁!
「此後山已是另一方天地,呼吸之中,便有一種氣體入我肺部,隨後載於血液,運轉全身,強血活肌。還有一炁生於丹田······」
感受體內不同之處,李含沙一沉,隨後將那一炁散去,歸入氣血。
既然是武,卻是不能有雜,在於一個字——精!
雖然武有萬千,但他所求和異人不同,也不屑成為異人。
異人雖強大,但終究也為不識天數之輩,妄用天賦,渾渾噩噩。
異人界的大門大派,他雖未接觸過深,但也知其一二,不過是些「佔山為王」的「守財奴」罷了。
武為前進,除卻修習古人傳授,還需創新進步,與時俱進。
異人雖也與時俱進,但也只是流於表面形式,且還不全面,打殺之事常有,劫富濟貧之事也全然和梁山賊寇無異。
除少數大派高人,其他異人毫無一點武者心性,和凡俗追名求利之輩無一點差距。
就算是那些高人,李含沙或許也只能從中得到些許智慧,他們從老一輩那裏傳下來的技藝,也終究還是那些技藝,只是使用技巧有所改進罷了。
或許因其練炁緣故,李含沙目前還不是敵手,但這並不妨礙他對於他們的可悲。
傳承,他們又還能經得住幾代,如今可不是那愚昧無知大朝代,唯有打開方便之門,眾生入得玄妙,方才算得上人人如龍!
「此間,大道獨孤,唯我一人······我雖不吝嗇任何一個學武之人,無論是高位富官還是街邊乞兒,只有有心,都可傳授我一身所學。然能成就我這地步的有幾人?一個未有!
人人如龍,終究空話、囈語,如今社會,衣食無憂,常人一身追求,亦不過錢財二字,人人如蟲罷了!」
然,李含沙知道,也正是因為人人如蟲,才有這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