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成為靈修也要這麼複雜了嗎？

在她小時候，只需要測一下靈力，就自然是靈修，一百年，真得過去了一百年嗎？她像是來到個完全不認識的地方，窗外的竹子倒是蠻漂亮。

突然笑聲停止了，整個茶館就像被施了噤聲法，只聽見叮噹一響，原來是有人緊張，把小盤碰到了地上，轉了幾圈才停下。

一個人高馬大的女人走了進來，她頭髮短得貼著頭皮，灰白相間，長眼睛薄唇，瘦削的面孔帶着肅殺之氣，像是冬天化為了人形，總覺得她的眉目間沾染了冰霜。

她垂着眼，誰也沒看，走到最裏面的座位上，小二連忙送上茶點，她的茶壺和盤子是素白色的，與別人不同。

幾個學生互相交換了下眼色，磨蹭好一陣，那女孩才走過去，身子綳得筆直，嘴也抿成了一條線。

「老師，我想跟...跟您商量件事。」

女人頭都沒抬。

「我好不容易才來學院，要是畢不了業，家裏人會打死我的，您就給我個重修的機會吧。」

剩下的人鴉雀無聲，空氣沉甸甸的。

女人拿起茶杯，抿了口茶，還是沒說話。

可能是說出第一句，剩下的話就順利很多，女孩絮絮叨叨說了一大段話，意思沒變，還帶着點威脅，大概又是哪個高門大戶的女兒。

「老師，我父親一直想讓您去做客...」

「出去。」女人的聲音比她的外貌柔和許多，但依舊帶着股子不耐煩的冷意。

「老師...」女孩的有眼淚刷得流了出來，一顆顆往下掉，簡直是可憐極了。

那女人驟然起身，抬腳就往門外走，走到一半，她突然看了洛蔓一眼，便生生改了方向，走過來，坐在了她的對面。

「有人嗎？」

「沒有。」洛蔓開始有些詫異，後來嘴角泛出一絲笑意，笑意就像漣漪般，越來越大。

「真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你可跟原來太不一樣了。」

「人都是會變得。」

女人轉頭，「今天我心情好，你們明天去學院找我吧。」

那些學生髮出轟得一聲，像是突然活了過來，他們還想多說，只見那個女孩使了個眼色，所有人都乖乖地離開了茶館。

「你這些年去哪了？」

「我感覺只消失了半個月，誰知道回來已經過了一百年。」

「還真有這樣的事？」柳棠抿了口茶，「現在我可比你老了。」

洛蔓想起那個嬌俏的少女，一雙大眼流光溢彩，青春和面前這個女人，毫無相像之處，那些柔軟好像凍結在過去，只剩下脫過水的蒼老面龐。

她可以的。

「你想恢復青春嗎？」洛蔓伸手，想握住她的手腕。

「不想。」小棠的手躲得極快，「我覺得有此生就夠了。」

「那些凡人都想變成靈修，靈修都想與天地同壽，多活些年頭不好嗎？」

「人各有志。」小棠揉了揉額角，「還是說說你吧，回來做什麼？」

洛蔓想起剛才她問店小二的問題。

「靈修和凡人之間打過仗？」

「打了將近十年，晚霞城和丹城都毀過一次。」

「怎麼會打起來？」

「大概就是凡人活不下去了，白奇成了他們的頭目，後來贏啟病死，他就當了皇帝。」

「贏啟怎麼會敢跟靈修開戰？」

「還不是因為有白奇，也不知他做了什麼，贏啟只聽他的，他們偷偷收集無根木，跟靈修開戰，生靈塗炭，真是不堪回首。」

「葛英怎麼沒告訴我？」

「她嫁給了白奇，自然聽他的。」

「不應當啊，葛英不是這樣的人。」

「人是會變得，我也不是原來的小棠了，」

「那他們不怕我找到你？」

小棠笑了笑，「如果你不是今天，這個時間來到這裏，是根本見不到我的，昨天是我在學院裏最後一堂課，他們也正是知道這點，才會來等我的。」

「你的笑容，讓我想起柳先生。」洛蔓不由得脫口而出，小棠笑得時候，鼻樑上有細小的褶皺，跟柳先生一模一樣。

「我幾乎已經想不起來父親了。」小棠面沉似水，「甚至有時候會想，過去是不是一場夢。」

「你不教書了，打算去做什麼？」

「休息，好好休息。」小棠點站起身，「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

「我還沒付賬。」洛蔓說，她才不會那麼輕易地放小棠離開。

「掛在我賬上。」小棠回頭吩咐。

店小二走了過來，突然撲通一下跪在小棠面前，「柳老師，我想拜您為師。」

「我不收徒弟。」

「學生在這裏苦守三年，就是為了當你的徒弟，本來想着明年肯定能考中，誰想到你就不教書了。」

「我說了我不收徒弟。」

洛蔓笑道，「我看他不錯，你就收了吧。」

小棠似乎不習慣別人反駁，但她看了眼洛蔓，嘴唇開合兩下，「明天你去學院找我。」

「真得？」小夥計興奮地跳起來，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如同瘋了一般。

出了茶館，洛蔓望着遠處的雪山，不由得嘆道，「現在藏琅勝地，只有那座雪山我還認識了。」

小棠只是默默走路，並不說話，穿過那些安靜的街道，推開一扇黑色大門，隱隱能看到金色木紋流動，門牌上刻着一個字「棠」，進門就看到顆海棠樹，樹榦足有一抱粗，樹皮斑駁，枝繁葉茂，綠葉中夾着嫩綠色的花苞，美麗寧靜，讓她想起柳先生家門前的那棵樹。

「我家的老樹。」小棠解釋道。

洛蔓的目光掃過院子，除了大了些，其餘的地方几乎跟柳家一模一樣，青石板地板一塵不染，樹下放着下了一半的棋盤。

「來一局嗎？」小棠問。

「好啊。」洛蔓想起被柳先生碾壓的時光，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但小棠的棋力，應當遠遠不如柳先生吧。

「賭點什麼，怎麼樣？」

「你說。」洛蔓先手，她落下黑子。

「要是我贏了，你就把白奇殺了。」

「這賭注，有點大，要是你輸了呢？」

「那要你說。」

「要是你輸了，就還當我的徒弟，跟我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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