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了緊抱住清兒的手臂，貝齒輕咬下唇，「謝謝。」溫軟嗓音熟悉如此，說出來的話，卻疏遠異常。謝謝么。段蕭然眼神暗沉嘴角微抿，「不必，你我既是夫妻，又何必如此客氣。」楚筱妍敏銳聽出他話里的自嘲，呼吸莫名一滯。下意識想說什麼，張開嘴，又什麼也說不出口。二人雙雙陷入沉默，雲兒、清兒被父母間的詭異氣氛影響也不敢開口，直到四人與吳言匯合，這才打破了籠罩四人的寂靜。「段將軍，你找到段夫人了！」吳言一眼望去，發現了跟在段蕭然身後的楚筱妍，整個人顯得很是激動。「嗯，不過出了點意外。」段蕭然把楚筱妍失憶一事說出，吳言聽罷露出驚愕之色。「失憶？段夫人失憶了？」這怎麼可能呢！吳言接受無能，來到楚筱妍面前繞她轉圈打量，「段夫人，我是吳言，你還記得我嗎？」「吳言？對不起，我不記得了。」楚筱妍依舊警惕。對她來說這個世界都是陌生危險的，除了雲兒、清兒能讓她覺得安心。「怪哉怪哉，段夫人怎會失憶呢？」吳言摸著下巴疑惑不解。段蕭然解釋，「據問診大夫所言，妍兒她是頭撞在了石頭上，遭受震蕩刺激，才會失憶。」「我打算帶他們先去附近鎮上找家客棧住下，吳大人要隨我等一起嗎？」「不了不了，我跟他們在城外安營紮寨就好。」吳言拒絕了他的邀請。開玩笑，人家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團聚，自然有無數衷腸需要傾訴。即便段夫人忘記前塵過往，可沒準聊著聊著就回憶起從前之事呢？吳言無意前去打擾段蕭然一家四口，跟隨他們來到最近那座城鎮外，尋了處樹林掩映之地開始安營紮寨。段蕭然帶着楚筱妍進到鎮上，花錢盤下一間寬敞客房。楚筱妍起初抗拒與段蕭然同床共枕，奈何雲兒、清兒苦苦哀求，她一時心軟便答應下來。「你別怕。」段蕭然眸色深深，試圖靠近楚筱妍身邊。甫一邁步，楚筱妍便後撤退去拉開彼此距離。他不禁無奈嘆息，「我不會對你怎樣，只是想告訴你，你和孩子們在這邊安心睡下，我在桌前坐着就好。」不是不想親近楚筱妍，可每每他上前一步，她都要後退三步。楚筱妍臉上的警惕不安，如同一根刺深深扎進他心間。未必見血，卻痛不欲生。若她不曾失去記憶，現在應是他們夫妻二人同床共枕，雲兒、清兒睡於他們夫妻當中。「很晚了，都歇息吧。」掌風吹滅房中蠟燭，只留最後一盞燭光搖曳。段蕭然果然坐在了距離床榻十數步遠的一張方椅上，手肘椅桌撐顎閉目養神。楚筱妍盯着他觀察了片刻，確定他不會對自己動手動腳，心裏懸著的石頭才落了地。她鋪展開床上被褥，拍鬆軟床頭枕頭，示意雲兒、清兒拖鞋上床，「好了，快來休息吧！」一切動作無比流暢，就彷彿過去她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雲兒、清兒相視一眼，心中驚喜湧現：娘是不是快要記起他們兄妹了？兩個小傢伙乖巧寬衣解帶，只著潔白裏衣鑽進被窩裏，楚筱妍也跟着躺下閉眼。過了一會兒，她感覺面前始終有兩雙眼睛在盯着自己，無奈睜眼看去，不意外對上兩雙墨色大眼。雲兒、清兒咯咯淺笑，一點偷看被抓包的自覺都沒有。段蕭然聽着兒女笑聲微微掀眼看來，旋即又悄無聲息瞌目養神，心頭那抹刺痛彷彿都消散了不少。看來他們母子相處的不錯。「你們怎麼不睡？盯着我看幹嘛？」楚筱妍捏了捏清兒的臉，手感好的不可思議。「我們要守着娘呀，萬一娘突然記起我們來了呢？」「我不用你們守着，小孩子別熬夜，快點睡覺！」楚筱妍心下一暖，卻還是故作嚴厲板着臉色把被子往雲兒、清兒身上拉去。兄妹二人因她這番話激動不已，「娘，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沒有，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娘以前就總是告訴我們，小孩子不許熬夜。」雲兒小嘴嘟起，洗去淚痕的臉蛋白皙可愛。「這隻能說明你們兄妹二人以前就愛熬夜，而非我想起了從前事。」楚筱妍揉亂了雲兒、清兒的頭髮，佯裝凶色瞪眼，「睡覺！」「知道啦——」兩個小傢伙拖長尾音往她懷中靠去，汲取母親身上那股令他們心安意靜的淡淡芳香。雲兒、清兒一左一右貼著楚筱妍，手緊緊抱着她的胳膊，不一會兒就陷入了熟睡當中。屋內暖意微醺四下一片寂靜，沒過多久楚筱妍也睡了過去。段蕭然睜開眼朝她瞥去一抹視線，目光黏在她那張清新脫俗的臉上，久久不願移開。痛楚再次浮現，他始終無法理解，他的妻子為何會狠心忘記所有。桌上蠟燭跳動燃燒，火光吞噬著蠟燭燭身，無情蠶食著剩下短短小截。床上三人忽然一動，段蕭然忙定睛凝神，原是雲兒踢開了蓋在身上的被褥。他正想過去幫兒子重新蓋好被子，沉睡中的楚筱妍卻自然睜眼醒來，她似乎還有些意識模糊不清，完全依靠本能拉起被雲兒踢開的被子為他蓋好。被褥覆於雲兒身上那刻，她全身動作猛地一僵。眼前似有畫面碎片閃過，無數個夜晚，她好像經常自睡夢中驚醒，替什麼人蓋好被踢走的被子。「唔哼！」伴隨畫面一起出現的還有如扎似割般的劇痛，楚筱妍不願驚醒兩個孩子，用牙死死咬住嘴唇強行忍耐。即便如此，劇痛還是令她發出一聲痛苦低吟，引來段蕭然察覺。「你怎麼樣？」本就未曾入睡的段蕭然縱身來到床前，避開睡在外面的兒子，小心翼翼的扶上楚筱妍肩頭。許是劇痛使然，又許是碎片中一閃而過的親昵畫面，楚筱妍沒有抗拒他的碰觸。「我的頭……疼……好疼……」「頭疼嗎？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段蕭然打橫抱起楚筱妍，為她披上衣物出門求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