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會突然忘了，我還在愛著你~】

韓覺和章依曼面對著面，合唱著最後一段的最後一句。音區一高一低，一輕一重，錯落有致。

兩種鑽石級別的音色，伴隨著悠長而富有餘韻的小提琴，恍如兩種回憶終於對上了頻道，聽眾們彷彿看見了兩個人在黃昏下靜立相視，無比和諧。

音符停歇，燈光漸亮。

整個場內安靜了片刻。

下一秒，觀眾們就從音樂里脫離了出來。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地，回神，起立，鼓掌。

迎接歌手的是聽眾們熱烈的掌聲。

舞台上的兩位歌手正對著台下和鏡頭鞠躬致謝。

「真好聽啊。」小池鼓著掌，不禁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樣一首不甜膩，不苦悶，不心酸，只讓人感受到過去的美好的情歌，讓小池情不自禁想起了他年輕時候的愛情。那段因為異地導致無疾而終的感情。

「那肯定啊！」一邊的小夏滿臉的狂熱，似乎覺得韓覺唱出這樣的歌曲是正常的。

像小夏這樣的鐵杆粉絲，當然是在音樂平台上關注了韓覺的。韓覺前幾天發了這首新歌的時候，她便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去聽。網路上那一版是不收費試聽的小樣，很粗糙，並且還是獨唱，也沒什麼感情。雖然小夏當時聽著那個調子覺得也好聽，但是和今天現場的比起來，今天的現場要好聽太多太多了。不僅有設備加成，情感投入加成，還有章老師加成。

小池邊上那位擁有投票權的阿姨，此時任由淚水聚在下巴，不斷墜落，只是緊緊抿著嘴，輕輕鼓著掌。讓小夏都不好意思去給韓覺他們拉票。

「我想到了我的初戀。」小池十分惆悵。

「你初戀？莫非……是班長？」小夏驚訝。

小池點點頭，滿臉地感傷，長長嘆出的一口氣似乎穿過重重的掌聲落在了小夏的耳里：「唉，都怪異地戀，不然現在……」

小夏面無表情道：「呵呵，你夠了。那時候二年級吧？只是因為你太調皮，座位被換到了老師講台邊上而已，算個屁的異地。」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小池訕訕一笑，委屈道，「我這還不是因為沒有前任可以懷念嘛……」

「閉嘴吧你。」

現場的掌聲很熱烈，但喊叫和歡呼聲卻並不響。

相比起其他歌手唱完后的熱鬧反饋，韓覺這一組沒有收穫強烈的吶喊和起鬨。但儘管如此，並不代表他們的《因為愛情》沒有其他歌曲好，沒有擊中大眾評委的心靈。實際上，這首歌幾乎擊中了每一個人。

只要看著那一個個人臉上殘留著回憶的甘甜和苦澀就知道了。

此時後台的歌手大廳。

「厲害。」

「不錯。」

「有才。」

表演完畢后聚集在歌手大廳休息閑聊的歌手們，認真欣賞完韓覺和章依曼的作品之後，就紛紛一臉凝重地看著屏幕里的這兩個年輕小輩。

「後生可畏啊。」其他歌手們也贊同。特別是那幾位重新出山的，甚至還多次被媒體「寫死」了的老前輩，此時他們看到這樣出色的表演，也挑不出毛病，不得不服老。

如果說此前的歌手們是為了活躍氣氛，配合宋寅才開玩笑般地說要向韓覺邀歌。然而現在，他們不由認真地思考其中的可行性。

宋寅是一直嘆服韓覺的創作能力的，他對著身邊的哥們開玩笑道：「難怪韓覺這傢伙敢把那麼好的歌給咱們，原來他是握著更好的啊。」

「哎呀！你應該給咱們要這首來的。」

「滾！就你那嗓子，你好意思唱章老師的部分，我還不好意思唱韓覺的部分呢。」宋寅嫌棄道。

「你搞錯了，唱女聲部分的是你。」

「……」

舞台上。

鞠躬之後，章依曼並沒有待在原地接受觀眾的掌聲，而是轉頭看向猶如卸下了什麼從而一臉輕鬆的韓覺，往他邊上走去。

韓覺此時剛從回憶里晃過神來，就感覺到身邊站了人，於是轉頭看她，而她只是笑。

鎂光燈照耀著他和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裡。而面對身側幾百人的掌聲和歡呼，面對通向數億台電視的鏡頭，她似乎都不在意。這一刻她的眼中彷彿只有他。

不知是因為剛和眼前的這個姑娘合唱了一首歌，又或者是因為衣領的觸感仍舊殘留在脖子上，還可能是因為感受到了眼前姑娘眼裡無數的話語。此時看著這個笑嘻嘻的傻妞，韓覺的嘴角也不知不覺噙著溫柔的弧度。

一個人的悲傷終究是有限的。就算眼淚再多，一連哭個七天，到了第八天淚水還是會流幹掉。

日子照樣要過，這並不代表是對舊人的背叛。有些美好，沉澱在心裡成為人生的一部分，就已經足夠。

韓覺將吉他交到了一隻手上，提著。另一隻手則牽起了那隻等待已久的小手。

章依曼心滿意足。握緊了韓覺的手。

韓覺和章依曼兩人手牽著手，一起面對著觀眾的笑，鬧，各種目光。

坦然自若，淡定從容。

這樣的場面倒是驅散了不少觀眾內心的悵然。他們剛從過去的情感里轉了一圈，就看到這兩人秀恩愛秀地毫不掩飾，實在可惡！

「喔喔喔~」起鬨的聲音便匯聚到了一起。

喊【女神】和【章老師】的聲音也逐漸多了起來。

隱約還有人在喊【親一個親一個】，但喊的人太少，人微言輕，不成氣候。

不需要何塗出場，氣氛就重新恢復了熱鬧。

章依曼牽著韓覺的手，貼在他的邊上，才不管別狗的死活。

她視線掃向觀眾的時候，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仔細一看，果然是她爸爸！

章依曼興奮地想要打招呼，下意識就想要揮手。結果卻發現自己一隻手握著話筒，另一隻手牽著大叔。實在空不出手來打招呼了。

【還是算了吧，不用打招呼也沒事。】章依曼快速地把視線掃向別處，假裝沒有看到這裡。

章耀輝看著女兒揚起又放下的手，然後還裝作沒看到他的樣子，真是氣得要死！此時的他恨不得拿著刀將那兩隻牽在一起的手從中砍斷！他刀法很好，肯定能把韓覺的手砍斷！

等到歡呼聲停歇下來，照例由章依曼發表最後的感謝：

「謝謝大家，謝謝樂隊老師，也要謝謝我的大叔~~這首歌也是大叔包攬作詞和作曲的噢，沒有他我就沒有機會唱這麼好的歌。」

章依曼說完，就驕傲地仰著小臉，看著自己一句話引起了台下觀眾們的喧嘩，就很得意。

台下的觀眾確實是驚訝的。因為在這樣一個場合，竟然連續出現了兩首韓覺的作品，並且這兩首都不是什麼平庸之作。這就很厲害了。

「哦喲，那還挺吊的嘛。」

但因為有了前一首《啊朋友再見》的鋪墊，此時聽到這首好歌又是韓覺的，觀眾們竟然隱隱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韓覺突然這麼有才，我都不習慣了……誒，突然想起來，韓覺的唱功好像還不錯的嘛，竟然沒有拖後腿。」

「你是多久沒有上網了。他在美利堅的那幾首已經證明唱功了好吧？」

「啥？他在美利堅還有唱歌？」

「……」

韓覺此時當著上億人的面，靠著兩首作品，成功打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形象。想必在今晚過後，他在華夏的曝光率和搜索量會陡然上升。

關溢聽著身後觀眾們的議論，預想著可能引起的反響，心裡就隱約有些興奮。再想到接下來如果章依曼的幫幫唱進入了前四，關溢就更期待了。因為章依曼獨唱的那首歌，同樣是韓覺的作品。這樣一來，韓覺的話題會再上升一個台階。

歌手們在表演結束之後，一般致謝完了就會下台，輕易不說和音樂無關的話。因為要給下一位表演歌手騰位置。在這個舞台，只有音樂作品是主角。

台上，章依曼說完了，韓覺沒什麼想說的，兩個人就下了台。

秦姐拿著厚衣服遞向章依曼的時候，發現到了台下，章依曼這個傻丫頭竟然也還牽著韓覺的手不放。

而剛剛得到了董事強烈的眼神暗示之後，秦姐心裡嘆了一口氣，沒有再拍章依曼的背作出警告，而是硬是要章依曼把衣服穿起來，別披著。

當章依曼不情不願鬆開韓覺的手，將胳膊伸進袖子里的時候，秦姐兔起鶻落，把章依曼往邊上一帶，自己就站到了韓覺和章依曼之間。

章依曼氣鼓鼓地穿著衣服，想要再牽上韓覺的手，卻被秦姐嚴防死守，滴水不漏。

後方不遠處的某章姓董事滿意地點了點頭。

韓覺穿上了關溢遞來的羽絨服，就在觀眾們的討論和歡呼送別下，跟著章依曼往外面走去。

章依曼的歌手合伙人則一邊感嘆【太好聽了】，一邊抹著眼淚，長篇累牘地訴說起了他的前任。

「這首歌真的是惹人無限感概。我發覺韓覺年紀三十不到，卻已經能寫出打動人心最柔軟處的歌曲了。今天晚上，我都哭了兩次，都是他的作品。可以看出，韓覺是一位相當有才華的唱作人了，希望他給我們樂壇帶來更多優秀作品。當然，我私心是，希望章依曼能多唱韓覺的歌，因為太適合了。讓我們再次給章依曼和韓覺送上掌聲……」回到台上的何塗進行著收尾和過渡，「下面有請最後一位演唱歌手……」

到了演播廳的外面，厚厚的隔音門關上之後，章依曼就迫不及待地向韓覺詢問：「大叔，我唱得怎麼樣？」

「挺好的，感情上比練習的時候和綵排的時候好多了，你怎麼做到的？」韓覺雖然唱歌水平不如章依曼，但他是這個世界這首歌曲名義上的創作者，所以他也是能評價章依曼的。

「嘿嘿，不告訴你~」章依曼調皮一笑。

韓覺和章依曼一行人向歌手大廳前進，正走在空曠的通道上。這條通道閑雜人輕易過不來。來來往往的只有忙碌而急切的工作人員。一些執著的粉絲們，遠遠地被攔在隔離帶的外面。

「大叔，我們能不能進前四呀？」章依曼往粉絲初揮手，嘴上問著韓覺。

歌手合伙人突然插話，還立了一個flag，道：「肯定能行的！因為我們是最吼的！」

「哎呀！這樣太囂張了！不好不好！」章依曼很不滿意了，覺得這個歌手合伙人就是在給她搗亂。又是給她「詛咒」，又是給她樹敵！

韓覺聽到章依曼的文化，就摸摸下巴，思索了一會兒，說：「具體能不能進，不太好說。大家的表現都那麼厲害，我們要先悲觀一點，第一第二不強求，咱們還是先做好得第四名的準備吧。」

「好的！」章依曼十分乾脆地一口答應，抬頭挺胸，目光炯炯有神。

「……」邊上這位歌手合伙人很想搖著章依曼的肩膀提醒她——韓覺的說辭和他的說辭幾乎沒什麼兩樣！

「對了，小曼，如果待會兒進了前四，你到時候獨唱的歌選哪首來唱？《你的眼神》還是《易燃易爆炸》？」歌手合伙人走著走著，就好奇，因為他記得章依曼還有一個唱自己歌曲的機會。

一般歌手們會在第一次登陸《歌手》和總決賽的時候，各唱一次自己的歌，把兩次唱自己歌的機會用掉。

而章依曼在踢館時還沒有發布她自己的第一張專輯，可以說沒什麼代表作。於是她就唱著全新的單曲《血愛》，一腳踢開了《歌手》的大門。但到了現在總決賽，章依曼有了一張評價頗好的專輯，其中《你的眼神》和《易燃易爆炸》是專輯里最成功的兩首歌。

所以歌手合伙人有此一問。

然而章依曼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韓覺，說：

「不是噢。」

「不是？」歌手合伙人驚訝了，步伐加快了一點，站到了章依曼的身側，「難道要翻唱？」

「也不是噢。」

「？？？」

「我唱新歌。」

「總決賽唱新歌？！」歌手合伙人震驚了。

他知道章依曼這樣做幾乎等於主動放棄爭奪【歌王】稱號。在他看來，為了宣傳新歌而不去爭取【歌王】，這樣的做法實在太蠢了！

然而，現在怎麼樣都來不及了。只是可惜他在章依曼驚艷踢館、一夜爆紅之後，在他爹的安排下插隊成為了章依曼的歌手合伙人。然而，沒想到章依曼和【艾都】這麼不要好！看樣子，他是沒法成為第十屆【歌王】的歌手合伙人了。

這麼一想，他對章依曼就沒那麼積極了。

他壓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責備，點了點頭，說：「好吧，期待你的新歌了。」

他這個人終究不是真的智商為負數，會隨便把心裡想的給講出來。畢竟還有鏡頭在對著他拍的。他如果真傻，他爹也不敢把他放到電視台里安排工作。

「那這首新歌是新專輯的主打歌嗎？其實總決賽唱也不錯，提前一睹為快了。」

「不是，」章依曼又看了看韓覺，「新專輯還沒定呢。」

韓覺健步如飛，假裝沒有看到章依曼充滿暗示的眼神。

「好可惜啊，好想聽新專輯啊。」歌手合伙人說得就像真的一樣。

「年初才發新專輯，今年應該不發了吧。」章依曼說。

歌手合伙人點點頭，看到前方就是歌手大廳了，隨口問道：「這歌叫什麼名字？」

「《開到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