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季開始，《歌手》的觀眾人數就一直限制在五百人。其他坐在過道上和在前排空地上拿個小板凳坐坐的，算是一些關係戶，進來聽聽歌，卻也沒有投票權。

有八台攝像機對準觀眾席，時刻捕捉著觀眾的表情，好成為素材加到正片里。有些急於表現的觀眾，搶鏡水平高了，難免表情顯得像個托。

整個現場就像小型的演唱廳，呈扇形把舞台圍起來。觀眾們無需通過屏幕的放大，就能看清舞台上歌手的表情。

《歌手》里七位或八位歌手，為一首歌精心準備一星期或更久，上了台更是全身心投入到一首歌內。

這就使得有人說去一次《歌手》的現場，比去一次一流歌手的演唱會，更值票價。

事實也確實如此。

《歌手》的音效是頂級的，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場子里最值錢的東西了。

節目組花大價錢添置硬體並且每年更新，為的就是能捕捉歌手聲音中的每一個美好，每給觀眾呈現頂級的聽覺享受。

現在章依曼要唱歌了，即便觀眾有再多的困惑和偏見，有再多的想法想表達，此時都得靜下心把歌聽完再說。

無論如何，大家不遠萬里來這裡總歸是為了享受高性價比的視聽盛宴的。

章依曼站在舞台上的時候，就全然看不見平時在台下的嬌與憨，一臉的專註，讓台下的觀眾覺得，單看賣相，還是真的賞心悅目的。

章依曼扶著麥克風，對著舞台邊上為了不喧賓奪主而燈光不太亮的樂隊老師那邊，點了點頭。

他們的表情是很認真的，或許平時也認真，但此時更認真。因為拿到的這曲子畢竟是陌生的，難度也不小，他們也得打起精神來，不要拖累了歌手才好。

在舞台側邊鋼琴前坐著的，是華夏業內頂有名氣的鋼琴師，她看著面色沉穩實則內心暗潮湧動，鬥志激昂的章依曼，回應了一個眼神，手指就放到了琴鍵上，彈了起來。

鋼琴聲就清脆響徹整個演播廳。

不安，憂鬱，頹廢，還有爆發前的隱忍。

當幽幽鋼琴音響起，觀眾正沉浸在冷清如在深海中隱忍的氛圍中時，章依曼就用疲懶的聲線，在低音區G3-C4中唱出一點也不少女的歌詞：

【

你嘗過的那些甜頭，都是寂寞的果實

那是活生生從心頭裡割下的我

一塊肉像一個贈品，從來都不假思索

你銳利我就腥風血雨，洋洋洒洒當個寫手

……

】

不止站在舞台上的歌手能夠看到提詞器，在舞台側邊，也有一塊提詞器，能夠讓台下的觀眾看清楚歌手唱得是什麼。

傷感，躁動，幽寂，詞曲唱相得益彰。

唱得像是一個失去了心臟，正渾身血淋淋卻還沒死掉的人。

歌詞中的畫面就一下子撲進了觀眾的腦海。

【

就讓我來代替你起承轉合

刻骨銘心像一本情愛

越血流越手酸心越空

肉越痛，千刀萬剮的感情才生動

不要還給我不要還給我

……

】

突兀的，經過前面的導唱部分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副歌部分情緒依次疊加，音域逐漸升高，把「起承轉合」做到極致。

章依曼就像一個一心復仇的受害者，把所有委屈和憤怒都傾瀉而出。

觀眾聽得章依曼力量感十足卻聲聲顯得凄厲的歌聲，頭皮就一下子感覺像是炸開了一樣！

從頭頂到脊椎尾端，像是過了電，通體舒暢！

什麼【年紀這麼輕，歷練幾年再來《歌手》唱歌吧】、什麼【估計一輪游的命】，這些質疑統統被拋到了腦後。

聽著最後浮出水面的緊張感和驚悚的配樂，觀眾都忍不住喘著氣，調整坐姿，前傾著身子，凝視著舞台上那個肆意揮霍能量的年輕女歌手。

【

再去捉摸都太遲了，手心肉的牽連早已沒有用了

眼看失去靈魂的空殼，魂不附體的兩個人

再去著墨都太多了，再濃烈的故事都算太俗氣了

寫到哪裡能剛好就好，才能看得要死要活

愛也要死要活

】

此時的音已經上翻了一個八度，章依曼的聲音中也不再如開始時那樣沙啞，而是情緒逐漸失控，咬字也鏗鏘有力起來，一字一句唱在聽眾的心裡，步步緊逼。

炸裂！！

觀眾再也坐不穩了，一個個都站了起來，心潮澎湃。

台下的主持人兼歌手竇同聽著這樣的曲、詞、唱、編的完美結合，眯著眼看著舞台上的章依曼，鼓著掌，心裡感慨。

難怪知道了他在綵排的時候，向樂隊老師們打探這位踢館歌手水平的時候，那些樂隊老師們和音樂總監就一臉壞笑，說要他加油，之後便怎麼問都一言不發，完全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原來這不是來鍍金的，是真來踢館的。

【不要還給我，不要還給我】

起承轉合，先抑后揚。

章依曼用歌聲完整地講了一個故事，也完整剖析了一個愛人的癲狂。

隨著最後一句高音之後，不安和激昂的音樂一下子收住。

像是一切都沒發生，又像海面翻騰怒吼之後，又重歸幽靜。

只剩開場時的孤單鋼琴聲，在那裡叮咚作響。

曲畢。

「謝謝。」

在音樂消失之後，章依曼呼出一口氣，平復了心情后，對著台下的觀眾鞠躬道謝。

場內安靜了一剎，接著便是洶湧的掌聲和吶喊聲！

「啊！！」

「嘩！~」

已經聽不見觀眾們具體在吶喊什麼了，他們只是想把心裡頭憋壞了的情緒發泄出來。

男女老少，是精英還是學生，此時都激動地用力鼓著掌。

韓覺回頭看了看觀眾，有些觀眾的臉上淌著淚水也沒顧得上擦，只是高舉著雙手，用力鼓著掌。

韓覺記得前世看過的一個視頻。一個患了自閉症的小孩被父親領去看了Prince的演唱會，聽得是經典《PurpleRain》，從視頻里看，小孩是真的不愛說話，和周圍狂歡的人格格不入，但是，歌聽著聽著，小孩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等到後來陪著女朋友去了演唱會，他也就不再嘲笑那些在電視里聽著歌掉眼淚的觀眾了。

韓覺轉回頭，看著章依曼在台上接受著在座所有人的掌聲，儘管之前對這首前世的佳作無比自信，但現在看到塵埃落定，空前熱烈的反響，他才終於鬆了口氣。

【成了。】

剛才在聽的過程中，韓覺也隨著音樂而心緒起起伏伏，很是痛快。

錄音室唱得好的歌手，通常都不代表現場也唱得好。在類型區分上，甚至是兩種類型的歌手。

之前韓覺聽章依曼在錄音室里唱得不錯，而對於實打實需要經驗的現場表演，他還是為傻妞捏了一把汗的。

現在看來，感嘆天賦這種東西真的能無視年齡優勢的。章依曼還算是場面越大，發揮越好的那種類型。

一切都很完美。

後台演唱完畢正聚在一起的歌手們，對於章依曼這種無人意料的表現，都是一臉凝重，不得不承認，這種實力已經不是換演唱順序這種小動作能夠影響得了的。

在另一間房點評歌手表現的知名音樂人們，看著屏幕，則是一臉驚喜。

儘管他們早早就定言章依曼前途無量，很是看好章依曼了，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章依曼這麼早就拿到了和她匹配度極佳的作品。這次《歌手》，算是很有看頭了。

一個歌手的成名，需要內外兼修，內是實力，外是作品。

好詞好曲好編曲，再加上章依曼把她的能力展現的淋漓盡致，黑馬之姿，已經不可阻擋了。

可以預見，章依曼這個出道不足半年的新人歌手，將迎來超跨越式發展。

「謝謝樂隊的老師。」

樂隊的樂手們完美完成了表演，此時也都隨著觀眾，笑著給章依曼獻上了掌聲。

身處和登場時截然相反的情況下，章依曼面對鋪天蓋地的掌聲，只是巧笑倩兮，臉上並無太多得意之色和激蕩之情。

坦然面對來自觀眾和樂隊樂手們的掌聲。

然而她卻沒有急著下去。

章依曼依舊拿著話筒，抿了抿嘴唇，醞釀著什麼想說的話，彷彿接下來的話更容易讓她感覺緊張：

「我更要感謝的是，這首歌的詞曲創作者，韓覺，嘿嘿，是的，他也是我的大叔~大叔，謝謝你~」

順著章依曼溫柔的目光，大家就一下子看到了站在舞台下面攝像機邊上，拿著一件棉襖正在等待著章依曼下來的韓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