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這個老六還真是個老六。
我雖然早已是臭名在外。
出入這煙花柳巷之地是習以為常。
但是你堂堂六皇子,百官眼中的有為青年。
出現在這種地方,他們肯定是認為我帶壞的你。
到時候又少不了一頓口誅筆伐。
萬一壞了我的大計,我可非饒不了你!
「怎麼,這花酒二哥喝得,我就喝不得?」
蕭璟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蕭燁。
「喝得喝得,那你就多喝點!我再給你叫兩個姑娘。」
蕭燁已然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
此刻感覺甚是無趣。
吃了幾口酒菜便玩弄起了筷子。
「你當真要去北境就藩?」
蕭璟也放下了筷子,臉上浮現出的表情十分怪異。
「父皇都下旨了,這還能有假?」
蕭燁這幾日早就聽慣了這些質疑聲,在他們眼裡滿是質疑和輕蔑。
「為何想去此地,北兗現在咄咄逼人,戰事一觸即發,據說他們還派出了使臣前來談判,算算日子最晚後日便能到達。」
北兗使臣?
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也對!
誰會向我這個廢太子匯報朝堂之事。
蕭燁笑了笑。
「窩囊了那麼多年,想精彩一把,不想就這樣碌碌無為地度過餘生,到最後連宗廟都進不了。」
「那太子之位呢?留在皇都或許還有轉機。」
蕭璟此刻還在提太子大位,著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玩意兒不適合我,東宮何嘗不是一所監獄,誰愛當誰去當!」
蕭燁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
權力是一劑毒藥,也是一個枷鎖。
此刻的他,臉上展露出了不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沉穩。
而對於蕭璟來說。
眼前這個被人詬病的廢太子。
像個沉浮官場多年的老將。
「有時候我真羨慕你!」
蕭璟不禁嘆了一口氣。
「羨慕我?六弟說笑了!」
「我說的是心裡話,我們生於帝王家,很多時候身不由己,這一生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但像你這般不貪圖權力,置身於朝堂鬥爭之外,他們或許認為你窩囊,但在我眼裡確是大智若愚!」
蕭璟這番說辭,倒是把蕭燁整不會了。
畢竟這原主是真窩囊廢一個,但如今的他也不打算置身事外。
但是有一點蕭燁可以肯定。
這個六皇子可真不簡單。
「六弟過獎了,你要真羨慕我,那今日消費就全由你買單了!」
「啊?」
「哎,六弟你是不知道啊,自從我被罷黜了太子之位,雖得父皇垂憐,讓我暫居東宮,但是內務府已經不給發錢了,我現在拮据的很!」
蕭燁兩手一攤,索性賣了一個慘。
「二哥放心,今日我全包了!」
蕭璟也是十分爽快,畢竟對他來說,這些都是小錢。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來吧!」
蕭燁嘴角微微一揚,忽然眼珠子一轉,心裡盤算起了什麼,隨即一拍手。
門外便進來了幾個嬌媚的女子。
隨著樂聲響起,開始翩翩起舞。
她們步態輕盈,嬌柔曼妙。
猶如一幅流動的畫卷,賞心悅目。
她們時而聚攏,時而分散而開。
轉動間還時不時地用水袖挑逗著兩人。
使得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曖昧起來。
這蕭璟哪見過這場面,荷爾蒙指數瞬間飆升。
好在平日所學的聖賢語錄此刻壓住了這團火焰。
這才沒有事態。
「人生在世,應當及時行樂,話不多說,全在酒里!」
這酒桌文化,蕭燁可太得心應手了。
趁勢提了一杯,一飲而盡。
氣氛都到這裡了,蕭璟也一口乾了杯中酒。
「來來來,一杯乾,二杯敬,三杯四杯更盡興!」
蕭燁根本不給他留氣口,馬上一杯又一杯地勸。
加上姑娘們的助攻,這蕭璟很快便有些上頭了。
「來!喝!」
蕭璟已經開始主動提杯了。
但蕭燁卻假裝有些失落。
「二哥,為什麼這般愁眉苦惱?」
蕭璟話都有些講不清,但目前應該還保有意識。
蕭燁見狀,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馬上就要與方家小姐成婚了,可我現在連個像樣的鐲子都給不了她,真是丟了咱們皇家的臉!」
說著,又搖了搖頭,滿飲了一杯。
「二哥莫慌,我家中還有一對上好的冰綠翡翠鐲子,拿去給王妃,就當是我給二哥的賀禮了!」
蕭璟一隻手搭在蕭燁的肩膀上,另一隻手端著酒杯。
「多謝六弟,不過能否在大婚之日再賀上?」
蕭燁等的就是這句話,六皇子送上賀禮,必然能給百官一個提醒。
「二哥放心,大婚之日,我定當奉上賀禮。」
隨即兩人借著酒意,相擁在了一起。
沒一會兒功夫,便又幾杯佳釀下了肚。
可這蕭璟還是太嫩了,怎麼比得過蕭燁這個酒蟲。
幾個回合下來,便醉得不省人事。
「這麼不經喝!」
蕭燁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目的達到了。
便任由其趴在桌上酣睡。
「王爺真是海量,奴家再敬王爺一杯!」
翠兒十分做作的把整個身體都貼近了蕭燁。
「翠兒,方才本王不便問,柳兒今日怎麼沒來侍候,是身體抱恙麼?」
原主的記憶里,柳兒是春香樓的頭牌。
皇都多少人寧可花上重金,也要到這春香樓一睹柳兒風采。
可柳兒根本看不上這些金山銀山。
雖是身處風塵之中,卻也只侍奉對眼之人。
蕭燁便是其中之一。
說起來這蕭燁也算得上「專一」。
也獨愛柳兒一人,兩人你來我往琴瑟和鳴間,感情變得十分微妙。
可皇子怎能和塵女有結果,兩人深知這個道理,便一直默契的遵守著那條紅線。
「這……」
「怎麼了?」
蕭燁感覺有些不對勁。
「王爺莫要戲耍奴家,你怎會不知?」
翠兒推開了蕭燁,隨後整理了一下髮飾。
蕭燁的記憶逐漸被提取出來。
他才想起,墜崖那日便是與柳兒一同於城外遊玩。
難道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燁神情嚴肅,雙手按在了翠兒的肩膀上。
「那日你們一同墜馬跌入斷崖,王爺大難不死,可柳兒卻沒那麼好運了……」
翠兒說著,兩行眼淚順著紅潤的臉頰流下。
這就是所謂的梨花帶雨。
「她的靈堂設在哪裡?」
如今的蕭燁明明對柳兒說不上有感情,但一股悲痛感從心頭一涌而上,應是原主的感情在作祟。
「靈堂?我們這類人死了哪有人在乎,縱使生前風風光光,死後也不過草蓆一卷,此刻應該還在義莊,過了頭七那裡的人應該在城外隨便找個地就給埋了,連個碑都沒有……」
蕭燁沒等翠兒說完,便直接衝出了門外,直奔義莊。
在春香樓對面的巷子裡,還看到了六皇子一行的隨從。
便差遣春香樓的人將蕭璟偷偷抬到了馬車中。
……
皇都西南角的義莊,此處沒什麼人敢靠近。
門口掛著兩盞白紙糊成的燈籠。
裡面零散地橫放著幾口棺材,滿地的紙錢,被偶爾吹過的幾陣陰風戲耍,顯得十分淒涼。
此處只有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在看守。
蕭燁通過他找到了柳兒。
一口掉了漆的棺材,上面斜放著棺蓋。
蕭燁透過縫隙瞄了眼棺內,只見柳兒早已面目全非。
精緻的薄紗青衫,卻也被撕了個稀碎。
曾經的絕美花魁,多少男人想要一嗅她的體香。
如今卻只飄來陣陣惡臭。
可見死後還遭受了一些難以描述的惡行。
蕭燁半天說不出話,總覺得是他害的。
「為何如此悽慘?」
「不過是一介娼妓,能有口薄棺就算不錯了。」
這幾個字眼從那老頭嘴裡說出來,蕭燁感覺莫名的憤怒。
倘若可以選擇,誰又願意做這個。
自古人被分為三六九等,即便到了他身處的時代,這個情況依舊沒有被改變。
皇子即便再是廢物,也有個風光大葬,而她們這類人,死後不過是一抔黃土,其中的冤死者更是不計其數,卻無人在乎。
「給她換口上好的棺材吧,再找人給立個碑。」
蕭燁摘下了腰上的玉佩,這是他最後的財物。
那老頭摸了摸玉佩,立馬一改態度。
「好嘞,公子放心!」
蕭燁緩緩坐到地上,將後背靠在了柳兒的棺木上。
曾經的回憶一幕幕重現,像是兩人最後的告別。
「柳兒,我一定會找到幕後設計之人,為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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