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晨曉，鶴軒掙開薄薄的眼皮，有一瞬的恍惚，大紅喜帳印入眼帘的一瞬間，鶴軒的眸光還是獃滯了一下。下意識的手臂一收，引起懷中的低吟。聞聲，鶴軒眸光幾乎被觸動一般，清明異常。

嘴角不可制止的揚起，他……終於將人留在自己身邊了。

鶴軒放輕可動作，輕手輕腳的放開熟睡的人。看得出來，鍾毓誰的很死，也怪不得，昨夜就連鶴軒自己回想起來，還真是荒唐。

迅速將衣物穿戴好。末了。不忘回頭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鐘毓，可能是鍾毓不小心動了一下，被褥露出他斑斑點點的半邊鎖骨。

鶴軒眼中是他察覺不到的寵溺。上前將人裹好，在被他□□的紅艷艷的唇瓣輕輕落下一吻。

抬腳，往老太太處行去。

淡淡的熏香縈繞著老太太處，鶴軒入眼便是老太太掩飾不了的濃濃喜意，雖然沒有扁頭出來，但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很顯然，他這一支系但現在毫無所出。老太太對她懷裡外來的『重孫』有多看重，鶴軒怎會不明白。

儘管鶴軒心裡清楚，但終歸是複雜的。他不是沒有私心的，周家有了血脈，光是這一點，六不得不讓他動容。但……

鶴軒看了一眼一臉煞氣的大哥，又看了看那個與他六七分相似的小孩，嘆息一聲。只怕這樣一來，大哥與小阿爹直接又多了一層阻礙。

心裡好奇，為何昨日那女子不在此，她此時將孩子帶來，不就是圖個認祖歸宗，周家大少奶奶。

「祖母。」

老太太眼角眉梢都是喜色，連人看起來都似乎年輕十歲，此時見到鶴軒，便開口道：「這孩子是周家的種，我老太太自是不會讓他流落在外。」他看了一眼周家大少與二少，緩緩又道：「老身的意思是，那女子不管她什麼身份，但是長子的母親，必是要給個名分的。」

鶴軒心道果然，瑾瑜的臉越加的難看。極快道：「不可能，孫兒，不會承認這個孩子，更不會將納那個女人為妾。」他說的決絕，但老太太神色略微有異了一下。

「誰說，納她為妾。」

瑾瑜疑惑間，老太太下一話讓他震驚當場。

「我要你，娶那女人為正房。」

「不可能。我死也不會，娶其她的人，不管男女。」瑾瑜的眼眶充滿了血絲。他的小阿爹，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沒有小阿爹，他瞪了八年……八年。如今好不容易懷言有些動容，他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他消失。

老太太面色一凜，不容抗拒的說道：「就算是死，你也得娶她。」

鶴軒忍不住開口：「祖母……」

老太太眼刀子掃過他，鶴軒適時的閉嘴。歉意的看向大哥。

他怎麼會不懂，老太太定是知道，瑾瑜心裡是怎麼想的。小阿爹的事，其實想瞞就瞞得了。更何況啊，瑾瑜從未要隱瞞自己對小阿爹的感情。

那孩子，看了看老太太，有看了看瑾瑜，乖乖巧巧的問道：「祖奶奶，爹爹是不是不喜歡我呀？爭兒很乖，祖奶奶，爭兒真得很乖，不會

惹爹爹生氣的，不要不要爭兒，娘親說，爭兒乖乖的，爹爹會喜歡的。」

老太太怎樣，狠狠瞪了一眼黑著臉的瑾瑜。才寵愛的看向，懷裡意外的重孫子：「真乖，爭兒怎麼乖，祖奶奶怎麼捨得不要呢。」

鶴軒心裡越發的沉重了。瑾瑜更是不用說，沒有單場甩袖離開已是最大的忍耐了。只是因憤怒攥緊的拳頭，咯咯作響。

門外，小斯，急煞了白的臉，出現在眾人眼前。一看就知道，火急火燎趕過來的。此時他也顧不得太多的禮節：「老夫人，大少爺二少爺，那位……那位……」頓了會，腦子一轉：「那位夫人，不好了。」

三人表情各異。

「大膽。」老太太喝道。

那小斯一臉苦色，說道：「那位夫人，吐血了，看起來不太好。」

老太太面色一凜，鶴軒詫異之間看了一眼子啊老太太懷裡的小孩，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孩，身子不明顯的一僵，然後懵懵懂懂的問道：「祖奶娘，夫人是說娘親嗎？」

老太太慈愛的摸了摸他沒有兩量肉的臉頰，心裡頓時不是滋味。周家的血脈竟是淪落在外吃了怎麼多的苦。這個曾孫子很有可能是周家唯一的的小輩了。怎叫老太太不動容。

鶴軒看了現在的情況，奉茶一事，必是不用了。

沈語看了一眼風風火火趕來的人，看到那個既熟悉有陌生的英俊男子，淺淺笑了一下：「你可以留下來，陪我一下嗎」

瑾瑜自是知道，沈語所指之人是誰，絲毫沒有看在她是個病弱的女子所動容。冷著臉看著他：「不可能。」

老太太怒瞪，看了一眼鶴軒，有一手牽著遠爭離開。

鶴軒自知是什麼意思，愛莫能助的看向大哥。跟著老太太走出房門。老太太也夠決絕，眼生示意，人高馬大的護衛，在瑾瑜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將門關上。

瑾瑜看了，心裡冷哼一聲，不用去試，就知道，這門打不開。

孩童抬頭，無知的問道：「祖奶奶，娘親見了爹爹，就不要爭兒了。」

老太太對這孩子除了心疼就是心疼。嘆息一聲：「可憐的孩子。還不知道在外頭吃了何種苦頭。瘦的……」老太太說不下去。

鶴軒倒不認為。看向孩子的眸光眯了眯，不知在想寫什麼。蹲下身子，露出自己認為最無害的笑容：「孩子，過來，讓少爺看看。」並未直接用『二叔』自稱。

那孩子，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猶猶豫豫的看了一眼老太太，又慢敦敦的走過去：「二叔。」

鶴軒忍不住調了了一下眉。卻笑得燦爛：「孩子，你叫遠爭是嗎？是你娘給你取的？」

孩子點點頭，看得出孩子有些戒備。

鶴軒自是不會放在心裡。還是笑：「誰教你叫的？叫的可真『准』爭兒很是『聰慧』啊。」

孩子，有些疑惑有些不解：「二叔，難道爭兒叫錯了？」

「不，爭兒沒有叫錯。」鶴軒道。

老太太神色不好的看向鶴軒，小孩子聽不出其中異處，她黃土買了大半截身子的人又怎會不懂。

鶴軒不自在的摸摸鼻子。

房內。瑾瑜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說不出何種滋味，這女子，他……的確接觸過。

沈語苦笑一聲：「你不需要這般看我，我知道自己的分量。」她說的很是沒氣，虛弱。

瑾瑜還是沒有任何錶情，等著她下面的話。

沈語，面色很是不好，如今躺在床榻之上，厚厚的被褥裹住他的身體。此時她空洞的看著床帳，落入回憶一般：「周大少，沈語從不後悔，哪怕是現在，我也不曾後悔。」

瑾瑜抿著嘴角。不語。

沈語又是苦笑一下：「其實，原本我也沒有打算在出現在你面前。一個人叫爭兒撫養長大，也是很不錯的一件事。看著他，偶爾還能想起以往之事。」沈語忍不住猛烈的咳嗽幾聲。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漬。

瑾瑜只是看著，看著她滿臉的不舍。

「當年要不是你，沈語現下早已被叔叔嬸嬸賣一個可以做我爺爺的人做妾。」沈語看向他，突然笑了：「那天你救了我，我很開心。所以我也不後悔。」

瑾瑜彷彿有一種錯覺，床上枯瘦的女子，眉目間含著情，笑意嫣然的模樣。

「我非大戶人家的女子，更沒有出眾的才識，遇到你，跟你有了一場魚水之歡，已是奢求。」

那年，沈語主動，瑾瑜更是深陷於被小阿爹拋棄的憤恨之中，清醒過來之時，早已定局，後悔不已。將身上所有的財物都留給沈語，懷著愧疚離開。

然而，沈語已非完璧之身，原本的財主定是不認這門事，沈語黑心的叔嬸，氣的差點將沈語打死。更是生出將沈語賣給牙婆子的念頭。甚至將瑾瑜留給沈語的財物搜刮的乾淨。

叔嬸兩人沒想到，沈語身上會有這一大筆金錢，可比老財主給的錢多了不知多少倍。心想或許沈語的男人會惦記起沈語，到時早敲上一筆。才絕了將人賣給牙婆子的念頭。

當然這些瑾瑜並不知曉，他對沈語是愧疚的，但不表示他能將沈語納入房中。

自始至終，瑾瑜未言一字。

沈語並不介意，虛弱的說道：「爭兒很是乖巧，你不用擔心他會給你添麻煩。爭兒也到了學識的年紀了，可惜，我很沒用。孩子出生的時候，哭的可大聲了，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那小傢伙的存在……」

沈語還在念念叨叨的說道，介意亦是不耐煩了。但心裡總是有些複雜。耐著性子，聽她語無倫次的話語。

「爭兒比其他小孩都聽話，那麼小的年紀就知道，要體諒人，小小的拳頭幫我捶背……爭兒怕我傷心，都不敢問，為何他人家的小孩都有爹爹，他卻沒有……」沈語看了一眼瑾瑜，凄涼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一個字之後，再也無言。看沈語的目光深沉下來。

沈語笑笑：「孩子畢竟是周家的血脈，我也不是故意要來打擾你。沒辦法了才會將爭兒帶來。」沈語無奈的笑了一下：「我也沒想到，正好是周二少爺的喜事。」一口氣說完，又是猛烈的咳嗽。

瑾瑜忍不住，提了一口手帕過去。

沈語有些詫異，又有些驚喜。卻捨不得用來捂口。

沈語似乎更加虛弱了：「瑾瑜，爭兒是你的孩子，我知道，你心裡有人，但孩子……孩子終歸是你的。我也只能交給你了。你是孩子的父親，只有你，沈語才能放心的離開。」頓住，十分凄苦的說道：「了無牽挂的……離開。」氣息不順，說的有些斷斷停停。

任是瑾瑜不關心女子的情況，現下也不免有異：「什麼意思？」

沈語有些不甘，眼角一行不舍的水漬下來：「瑾瑜，若不是逼不得已，沈語也捨不得將爭兒送來。

這番，鶴軒心思早已翻來覆去好幾番。心裡隱隱有些猜測。眼角不經意看到小阿爹的衣角，此時此刻，除了小阿爹，鶴軒不知道，是誰會在哪兒。

小阿爹看到那孩子模樣之時，心下已然了解，只覺得如今自己就像是個笑話一般。那女人將孩子都帶來了，自己已經沒有在留下去的原由。

那孩子的樣貌任誰看了，也知道是瑾瑜的孩子。只是昨日未來得及細看，現下……現下，也該明白了。

房中，沈語說完最後一句話，咳出一口黑血。

瑾瑜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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