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十二章

小鎮長街之上，傳來呼喝的打鬥聲。

兩個老人，一個九十九歲的屠夫提兩把殺豬刀，一個一百多歲的和尚，拎一條板凳，在大街上打成一團。

兩個人年紀加起來，都要超過二百多歲，此刻卻像是二十幾歲的後生一樣，拳碰拳，腳碰腳，打的不亦樂乎。

打了半晌，屠夫已經漸露不支之相。老和尚瞅得空隙，一凳子砸在他頭頂。木凳被砸得粉粉碎，屠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哼，不打了！」屠夫摸了摸頭頂，摸到一把血。

「呸！」老和尚突出一口吐沫，用手中剩餘的半截凳子腿，指著他問：「說，你服不服！」

「呸，老和尚，你都一百多歲，還他娘的這麼混蛋！」

屠夫罵了一句，見到老和尚舉手欲打，他立刻擺手：「我服，我服。」

「那你跟不跟我走？」

屠夫撓撓頭：「我有辦法不和你走嘛！」

說著，屠夫站起來，用身上的圍裙將兩把殺豬刀一卷，背在了身上。

他站在那裡，目光轉了一圈，小鎮上平時欺負過他的，罵過他的，嘲笑過他的……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忽然，屠夫邁步走過去，直直的走向那小寡婦。

小寡婦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靠在身後的牆上。

「你，你……」

屠夫伸出油乎乎的大手，抱住了小寡婦柳條粗細的腰。油乎乎的大嘴湊上去，含住了那香唇。

小寡婦柔弱的雙手不停捶屠夫的胸前，半晌，屠夫才將她放開，意猶未盡的還在小寡婦身上捏了一把，留下一個臟乎乎的黑手印。

「等老子回來！」屠夫罵咧咧道。

小寡婦怔住了，她望著這個可以做自己爺爺的男人，只見他轉過身，身上背著兩把刀，肩膀一起一伏，和那身材高大的老和尚一起，向遠處去了。

山路之上，一個和尚帶著一個胖子，一步一步，向遠處走去。

一邊走，屠夫還嘀嘀咕咕，罵罵咧咧，一路說個不停。

「和尚，都多少年了，黃土都埋到了你我的頭頂，怎麼就不能消停兩年，這些年，咱們不是活的很好嘛！」

「閉嘴。」老和尚一言二字。

老和尚惜字如金，屠夫一張油乎乎的大口卻是絮叨不停。

「這些年，你過得怎樣，要不你也施捨我幾億，讓我去夏威夷泡米國妹妹。」

「一直在隱龍寺待著，你以前的女人沒找你嘛！你是不是在躲情債……」

「聽說你的小徒弟不錯，那娃叫什麼名字……」

「閉嘴。」老和尚扭過頭，輕輕彈了彈帽檐，道：「如果你還不閉嘴，我又辦法讓你再也見不到那個小寡婦。」

「這……」屠夫識趣的閉上嘴巴。

「看來這些年你過的挺瀟洒，小鎮上的大姑娘小媳婦被你呼嚕的不少吧？」屠夫保持了安靜，老和尚反而開口，看來他也有一顆八卦的心。

「屁!」屠夫道：「我又不像你，年輕時就是一個超級磁鐵，什麼樣的女人都被你勾搭。就算老了，都他娘的招人恨……」

屠夫罵了一句，目光極其下流的看了看身後，道：「得，你又招惹了一個！」

老和尚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林楚人跟在二人身後。二人年紀雖然一大把，但步伐卻極快，林楚人只有用小跑，才勉強跟得上。

老和尚收回了目光，忽然縱身一躍，幾步跨出，便是百米的距離，仿若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林楚人面前。

「女娃娃，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林楚人嚇了一跳，人如其名，此刻頗有些楚楚動人的意思。

「我，我怕……出了山，我就離開……」

老和尚頓了頓，林楚人目懷期待的看著他。眼神之中，卻又一二無辜風情。似乎這一刻，她生怕老和尚拒絕自己。

接著，在她的目光中，老和尚轉過身來，幾步已經離自己遠去。

林楚人站在那裡，也不知道這老和尚什麼態度，想了想，卻還是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最難消受美人恩吶！」屠夫悠悠的道了一句。

「文盲就是文盲，裝什麼詩人。」老和尚不屑道。

二人一路向前走，越走越遠，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一輪明月生在當空，前方出現一架石橋，架在一條幹涸的溝渠上。

走到這裡，老和尚和屠夫才停住腳步。老和尚在橋上坐了下來，開口道：「等吧，我讓他們來這裡見我。」

「還要等幾個人吶？」屠夫問。

老和尚探出了三根手指，屠夫眼睛頓時睜大，道：「三個！」

臉上浮現驚愕的表情，屠夫吶吶道：「人都聚齊了，看來這次是要干大事吶！」

這個時候，林楚人遠遠的跑來，她跑得氣喘吁吁，鼻尖浮現細密汗珠。見二人停下腳步，她方才鬆口氣。

靠近了，卻不知道說什麼話才好，只好蔫蔫的待在一邊，假裝自己不存在。

時間越等越久，卻是還沒有人出現。屠夫拿出背上的兩把殺豬刀，在橋沿上磨刀。

鏘鏘……

「老和尚，我猜他們三個不會來的，咱們不必苦等了，我昨天訂了一頭豬，明天還得趕著殺呢！」

「不，他們會來的。」老和尚開口道。

「切，你以為誰都像我，俠肝義膽，義字當頭，那個女人不提，剩下兩個可都是鬼機靈，放著太平日子不過，怎麼會陪著你玩命。」

「他們會來的。」

老和尚平靜道了一聲，再不開口，屠夫一邊磨刀，一邊絮絮叨叨個不停。

但他無論說什麼，老和尚都不在開口。周圍的聲音變得安靜下來，只有夏蟲鳴叫，清風吹過的聲音。

石橋上，一個老屠夫一邊絮絮叨叨，一邊磨刀不停。

這安靜持續了很久，突然，咔吧一聲脆響響起。

林楚人還沒有聽清楚是什麼，在她感覺，只是雀鳥驚枝的聲音，但這一刻老和尚和屠夫卻同時抬起頭來。

「人來了。」

人，哪有什麼人？林楚人一頭霧水。

忽然間，她開到山林中，一群雀鳥驚起，緊跟著一道人影一躍出現在石橋上。

「來啦來啦，煩不煩！喔，老屠夫，你也被抓到了，嘿嘿！」

這人剛剛出現，就出口一句話，聲音稚嫩，宛若童音。林楚人看清楚他的模樣，這個人至多一米五的身高，身上一套黃色運動服，皮膚細嫩，在加上他稚嫩的聲音，看上去最多十四歲。

「咦，這裡怎麼有女人！」這人將目光擱在林楚人身上，下流的在她屁股上掃了一眼，笑道：「嘖，還是美女！」

林楚人有些詫異，這孩子說話的語氣老氣橫秋，眼神下流，卻又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終歸是誇讚自己，林楚人小心翼翼伸出手，道：「嗨，謝謝你，小弟弟！」

「小弟弟！」這人眼睛登時瞪大，皮笑肉不笑道：「我說女娃娃，我今年可是101歲，就算當你祖爺爺都夠了！」

「101歲！」林楚人一臉錯愕，目瞪口呆的看看老和尚和屠夫，推測這人是不是在開玩笑。

老和尚沒有吭聲，倒是屠夫好心，站起來拍了拍這人的肩膀，道：「女娃，他沒有騙你，他今年真的是101歲，他練了一種返老還童的功夫，不過練功練岔了，一輩子都是十四歲的模樣，成了生而不老的妖孽！」

「呼嘿！」

突然，這小孩子拉起屠夫的手，身子猛然發力，纖細的身子，以一個極其不可能的過肩摔姿勢，將屠夫摔在地上。

「嘿，孫子！」小孩子指著地上的屠夫道：「你說誰是妖孽！」

屠夫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腰道：「好了，我是妖孽，我是妖孽好不好！」

林楚人目瞪口呆，沒想到小孩子竟然這麼大的脾氣，而他竟然可以稍微用力，便將屠夫摔在地上。恍惚，屠夫還有些怕這個小孩子。

林楚人那裡知道，這個小孩子當年在江湖上，可是人人生畏的角色。此人性情乖張，正邪不分，雙手有赫赫鮮血。最後，也虧的是憐花大師出手降服，雖然不至於令他棄惡從善，但也不會再濫殺無辜了。

小孩子目光轉了一圈，道：「咱們還要等誰？」

屠夫道：「一個婆娘，一個老道。」

「切，這兩個人本事不大，架子不小，還要老子等他們吶！」

「你說誰本事不大，架子不小……」

一個悠悠的聲音傳來，林楚人循聲音看去，只見一個年邁蒼蒼的老婆婆，拄著一根桃木杖由遠及近過來。

這老婆婆不是旁人，自然就是茅山李應虛。小孩子一見到她，表情有些畏怯，哼哼哈哈兩聲，就當自己剛才沒有說過這話。

「人呢，人呢！那個野老道，怎麼這麼大架子，讓我等他，看來了，我非得給他一頓胖揍不可。」

「小孩子不要急，貧道來了！」

小孩子的聲音剛剛落地，便聽得一道聲音，朗朗傳來，林楚人定神看去，只見遠處一個老道，身背一柄長劍，由遠及近，緩緩踏步而來，一邊走，口中還郎朗歌道。

練得身形似鶴形

千株松下兩函經

我來問道無餘說

雲在青天水在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