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章

話趕話，還是說到了這件事，終於還是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葉歡的確已經退出江湖了，這件事而且還是被西風樓逼迫所至。

如果說，葉歡還是當初的隱龍寺下山弟子，那麼這件事，他不得不管，也不能不管。

可問題是，他現在的確不是了。

那麼，這件事葉歡可以管，也可以不管。管是他的情分，不管是因為他沒有這情分。

「葉先生，別的不論，那數百條人命，您也忍得下心來嗎？」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葉歡嘆口氣道：「最近我夜讀佛經，還真悟出些道理，生死一條命而已，濁世俗人何必看不開呢。」

方俠飛本來就不是牙尖嘴利之徒，論說話，怎麼會是葉歡的對手。片刻之間，已經敗下陣來。

方俠飛心中像是插著一柄刀彷彿，心臟跳一跳，恨不得嘴角就往外吐血。

現在他才明白，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話真是古人智慧的結晶。當年葉歡別逼到絕境，求遍江湖卻換來閉門羹的時候，江湖多少人心裡拍手叫好吧。

在這些人中，方俠飛首當其衝。

可他那句話，說的也是不錯，當初有多痛快，現在就有多痛苦。

半晌，他長出一口氣，道：「罷罷罷，素聞葉大少生性薄涼，六親不認。今日一見，方知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的道理。葉先生能看著這麼多人死見死不救，若論不顧道義，葉先生天下第一！」

「不顧道義？」葉歡呵呵冷笑，道：「當初我求遍江湖時，可曾有一人出手相助，姜一刀，你百草門有嘛？張白魚，你茅山有嘛?今天你給我談道義，呵呵，怎麼當初不與我談道義！」

當初的事情，葉歡直到現在還是有氣的。堂堂葉大少，自生與世上，便有凈街閻羅之稱。後來入了江湖，又是憐花大師的親傳弟子。

葉大少何曾受過委屈，那一次，是平生第一次。多少次閉門不見，多少次茶不見一盞，人不見一個。

這些事情，葉大少都記在心頭。江湖都說，葉歡心胸狹窄，瑕疵必報，這話不假。葉歡心裡還真是一點想管的意思都沒有。

他此刻都恨不得大聲喊上兩句：報應啊，報應。

說伸手幫忙，不計前嫌，嘿嘿，葉大少不

是那樣的人！

「話不投機半句多！」方俠飛大手一揮：「告辭！」

「不送！」葉歡連眼皮都沒抬。

屋子裡的眾人也是面面相覷，半晌，很多人都想開口說話，咬咬牙，最終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許多人都一一離去，這個時候，寺島魚已經把溫小玲送來。溫如玉和唐喜兒也帶著新型火藥的配方走了。

「拿走你們的陣圖！」

葉歡捲起桌上的陣圖，大手一揮，揚向門口，白色的紙片飛揚，紛紛如雪。

寺島魚在門口愣住了，她見葉歡露出如此憤怒的模樣。不僅又想起在東瀛的恐怖經歷。不僅嚇得臉色蒼白，肩膀顫抖，半晌不敢吭聲。

半晌，葉歡開口，望了望門口，道：「人走了沒有？」

「走了，都走了……」寺島魚說話結結巴巴。

「快給我撿回來呀！」葉歡隔著桌子就蹦了出來，手腳麻利的將地上的陣圖撿起來，小心翼翼，像是對待一份至寶一般。

寺島魚看著這一幕愣住了，葉歡現在的模樣，和剛才是截然不同。

寺島魚不會理解，一個人如果想要在一件事情上有傑出的成就。天賦是一部分，努力是一部分，但興趣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葉歡敢稱陣道無雙，如果不是對於陣法有炙熱的興趣，他又怎麼能做到這一點呢。

這份三百六十五周天星象陣，已經提起了葉歡的興趣，葉歡早已經是見獵心喜，心癢難耐，怎麼會真的讓方俠飛把陣圖帶走的。

之所以故意丟出去，就是顯得自己蠻不在乎而已。事實上，他心裡是在乎極了。

此後數日，葉歡捧著這份陣圖愛不釋手，堪稱廢寢忘食，日夜不顧。後來，就連韓聽香都有意見了，感覺這陣圖成了自己和葉歡之間的第三者。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按下葉歡不提，且說張白魚。

張白魚沖梧桐中學離開后，便和方俠飛分開了，獨自坐飛機，返回了茅山。

想起在龍城的經歷，張白魚有些無語。總算是葉歡看在自己姐姐的面子上，沒有給自己為難，但終究也是給自己臊得夠嗆。

想到這裡，張白魚忽然心中一動，看現在的情況，葉歡已經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這個時候，能請動葉歡的，怕也就只是自己的姐姐張白鳳了。

趁著華燈初上，張白魚趕往了張白鳳所住的別墅。

別墅內，亮著一盞燈。好巧，看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姐姐，今天在別墅內。

張白魚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輕輕敲了敲門，走進了別墅。

別墅內，小尼姑妙玉正在牆邊打著倒立，張白鳳盤腿在沙發上打坐看書。

見到張白魚進來，張白鳳微微皺起眉頭，冷漠道：「你怎麼來了？」

張白魚訕訕，道：「姐姐，我來，是想要向你請教一件事。」

「說罷，什麼事？」

「姐姐，江湖人都知道，姐姐你的修為，劍術，眼光，包括岐黃醫術，都是天下無雙，舉世無二的。我看整個江湖，沒有一人能比得上你。」

「這個自然，也不需要你多說。」張白鳳理所應當道。

「那麼陣法……姐姐怎麼樣呢？」

「說到陣法……」張白鳳合上了手中的書，道：「天下事，一旦到極致，一切道理其實都是相通的，關於陣法，我也略知一二。不過說到無雙二字，我卻是算不上，有個人，是比我強的。」

「葉歡？」

「就是他。此子在陣法上有天賦，又有興趣，這一點上我是比不上他的。都說憐花大師和師父李應虛厲害，他們我沒見過，我見過的，葉歡當排第一。」

張白魚明白，自己這個姐姐心高氣傲，向來不服人。她今天能夠說出自己在陣法上不如葉歡，那恐怕葉歡真就有厲害之處了。

「可是師父年歲已經大了，沒辦法動這個心力。憐花大師眼下也在閉關，目前江湖，只剩下一個葉歡了。可是他有……」

「你已經去找過葉歡了？」張白鳳皺起眉頭。

張白魚點點頭，目光有些躲閃。

張白鳳冷笑一聲，道：「好小子，專門過來套我的話。與你直說了吧，我是不會去見葉歡的。當初你們做事……」

提起當初，張白鳳就來氣。葉歡遇到難處的時候，天下誰不想幫忙，張白鳳是拼著命也想幫一幫的。可問題是，自己也沒多少動用的錢，又被茅山的一魔二瘋困住了，到最後自己也沒幫上葉歡半點。

搞得現在，自己連見葉歡都不好意思，她現在還生氣呢，又怎麼會去替別人請葉歡。

「我也知道，憑姐姐和葉歡的關係，姐姐都不需要去，只是一個二寸寬的紙條遞過去，葉歡就算有天大的怨氣，也得巴巴過來。別人的話他不聽，難道說，姐姐的話他也不聽嗎。」

「你說的，自然都對。」張白鳳點點頭：「不過，我是不會替你遞信的。說來，你平常玩世不恭，萬事不放在心上，這次怎麼會事，對這件事情這麼上心？」

「哎……我……」張白魚長嘆一口氣道：「我這可都是為了姐姐呀！」

「為了我？」張白鳳這次真的糊塗了：「此話怎講？」

張白魚的目光，變得悠遠深沉起來，未曾開口，先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姐姐，對葉歡的心意，我們都是明白的。當然，普天之下，也只有葉歡配得上姐姐。可是，葉歡退出了江湖，而且，他前不久和姐姐還有了一場誤會……這件事，總該解決的，一直僵持下去。對葉歡，對姐姐，可是夜長夢多啊。」

話最怕投心，張白魚這話說的，一個字，都是奔著張白鳳心裡想的去的。她不由得屏住呼吸，認真傾聽起來。

「姐姐，你要知道，你和葉歡曾有那三年之約，眼下，可已經是第三年的秋天了！」

張白鳳的呼吸頓住了，這個問題，正是她連日來，不斷思索的。她為什麼這些日子，一直守著茅山，沒有出去旅遊。

怕的就是葉歡真如果來了，自己碰不到。可現在，日子是一日一日的近了，葉歡還是半點來的訊息都沒有。如此一來，也不僅令張白鳳這樣的人，也牽腸掛肚起來。

張白魚道：「我可是全部為了姐姐考慮。姐姐，真如果這次葉歡不來，那麼他和姐姐之間的牽絆，怕也就沒了。我想的是，借這次的事情，請葉歡重新出山。如此一來，豈不是一切重歸於好。可誰知道，葉歡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吶。我去了龍城，他不僅不領我的情，還把我臭罵了一頓，姐姐，我心裡是有委屈的啊。」

「那你說……這件事，這件事該怎麼辦？」說著，張白鳳的語氣也有些小心翼翼起來。

張白魚眼睛一亮，覺得事情已經有七八成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