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炎熱，只有到了晚間，才有涼風習習。
而到了晚間，鎮上的一間茶樓生意好得不得了。一杯清茶，亦或者是一碗梅子湯，或者是一碟點心，就能夠在這個茶樓待上個小半個時辰，聽一位俊俏的小郎君說書。
講的是個猴子，和和尚的故事。
孩子們愛聽這個故事，姑娘們愛看那個郎君。
因而到了晚間說書的時間，茶樓的樓上樓下，但凡能坐的地方都是人。板凳甚至擺到了門口。
老闆樂的眼尾都是褶子。
一輛馬車搖搖徐行，從茶樓前經過。裡面的小公子訝異於這家茶樓的生意竟能如此之好。
手中的扇子敲敲馬車，示意停車。
車夫勒停了馬，「少爺。」
身量欣長，穿著一身墨綠色的長衫公子自馬車上走下來。
手中的扇子嘩的一聲展開。
公子眼角堆了笑意，「進去看看。」
車夫點頭，陪著自家這位小公子進去。才剛踏上兩級台階，就聽到裡面脆生生的，如山間清泉擊石般好聽的聲音。
他不禁對這個聲音的主人感到好奇。
墊腳一看。
嚯！
好俊俏的公子！
一身粗布麻衣，遮不住他身上清潤的氣質，手中扇子微擺，謫仙一般。
饒是車夫是個男子，也看直了眼睛。他四下看了看。
好多女子。
含羞帶怯的。
難怪這麼多人！
都衝著這個小郎君來的吧！
他又去看自家公子，發現剛才還花孔雀似的，甩扇子的少爺竟然僵在原地，愣愣得看著那說書的公子。
車夫眼珠子轉了轉。
少爺這是……見色起意了？
這一場說了大半個時辰。車夫閒著都嫌棄累了，他家公子竟然愣愣得從頭站到尾！
期間那個說書的小公子看到了他家少爺，微怔。
車夫這才反應過來。
這兩人認識！
這一場結束後，好多姑娘想要上前，但搶不過天真無邪的孩子。各種各樣的禮物往那個小公子手上塞。
一塊圓潤的石頭，好看的樹葉，醜醜的黑乎乎的泥人。
「這小公子脾氣真好，這麼多孩子圍著也不見他煩。」
商殷「嗯」了一聲，等眾人散去，才走到小公子的面前，拱手道：「德壯兄。」
李德壯用長衫兜著自己收來的禮物，帶著商殷找了個位子。把收來的禮物都抖在桌子上，然後叫來小二。
「這邊的茶一般，但是酸梅湯比較好喝，給你來一碗？」
商殷點點頭。
「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遇到你，你在這多久了？」
「兩三個月了。」
「我還以為你還在京城。」
「京城有什麼好，這裡更好。」李德壯拿了一塊碟子裡的點心，把剩下的往商殷面前推了推，「嘗嘗。」
商殷嘆了一口氣。
「你說的也沒有錯，京城確實沒什麼好的。京城動盪的時候，你恰好不在，不知道，京城現在可是天翻地覆。」商殷平時在京城謹言慎行，現在遇到一個老朋友，自然是滿心滿肚子的話都想和他說，「宮裡面的八殿下涉嫌謀殺九殿下，一番調查之後，證據確鑿，下了大獄。誰知道這個八殿下，不知悔改，在牢裡面辱罵皇上被皇上聽到了，皇上一怒之下，賜了死。」
李德壯長睫微動。
那個蠢貨。
商殷越說越激動。
像個在瓜田裡上下跳竄的猹。
「本以為這件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可八殿下一死，皇上竟然順藤摸瓜查出來，刺殺九殿下的事情，並不是八殿下做的，而是六殿下做的！」
李德壯吃點心的手微微一頓。
「六殿下？」
「驚訝吧！我也驚訝！要說這個六殿下是真的厲害，不顯山不露水的讓八殿下和九殿下掐起來，自己坐山觀虎鬥。可惜了，棋差一招，滿盤皆輸。」
「死了？」
「還沒呢，但是離死也不遠了。貴妃娘娘在後宮天天以淚洗面，請皇上做主。皇上自己心裡估計也過不去。大概秋後問斬吧。」
口中的糕點，漸漸的就沒了滋味。
李德壯喝了一口酸梅湯。
剛跑出來的那一段時間，他東躲西藏，就怕穆簡清醒了，再把他給抓回去。現在看來，京城風雲變化，他確實無暇顧及他的事情。
短短兩三個月變化竟然如此之大，李德壯只是聽著，都覺得心驚。
只是不知道在這些事情里，穆簡那雙看似純白無暇，一丁點兒鮮血都沒有沾染的雙手，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
李德壯和商殷喝了兩盞酸梅湯，商殷就帶著李德壯要去酒肆喝酒。
兩個大男人喝得醉醺醺的，倒在桌子上，被人扶起來了，都還要再碰上一兩杯。被人強行架開。
車夫和隨行的下人互相看了一眼，默了默，把兩個人推一張床上去了。
第二天，兩個人醒過來的時候，臉對臉看到對方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懵逼。
商殷被嚇得直接坐了起來。
「你為什麼在這裡？」
宿醉後的腦袋有些疼，李德壯揉著腦袋坐起來，「我也想問，我明明該回家的，為什麼現在會在你這裡？」
商殷想了想，「興許，是我那兩個隨從不知道你住在哪裡，就把我們兩個塞一塊了。」
他說完這句話頓了一下。
想起當初自己為了推掉家裡定下的婚事，跟家裡說自己喜歡了個男子。家裡不信，他就把李德壯推出去擋箭了。
所以那兩個人……
商殷閉了閉眼睛。
無地自容。
這事，李德壯不知道。還是永遠不要知道的好。
「你在這裡歇一會兒，我叫客棧的人送點早點上來。」
李德壯點點頭。
下床，穿衣，洗漱。
等一切工作都做好以後，商殷突然竄了進來，面色慌張，不等李德壯詢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商殷就把門給關上了。
「德壯兄，你最近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吧？」
李德壯想了想。
「昨天晚上把喝不掉的酒偷偷倒給你喝了。」
「……」
「算不上什麼傷天害理吧？」
商殷一梗。
說好五五分的，他居然使詐！
算了！
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你知不知道，外面貼滿了你的海捕文書？刑部要抓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