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壯像個死屍一樣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亂走。
他忽然覺得這個京城好大。
大到他沒有辦法找到穆簡。
其實他現在大可以逃掉啊。
可是他真的沒有辦法,任由和自己相處那麼多年的穆簡音訊全無。
他雖然怕他,擔心他哪天捅了自己的菊花。但是相處這麼多年的感情是真的。
好幾年的時光,就算是養只貓,養條狗,李德壯都會心痛,更別說是一個大活人。
不知道是不是主角光環起了作用。
在李德壯快要放棄的時候,他聽到身邊的水缸里傳來大口大口喘息的聲音。他顫抖著手慢慢得將上面的蓋子掀開。
寒光驟然劃破黑暗。
一柄刀在距離李德壯的脖子不足一公分的地方急急剎停。
穆簡聲音虛弱。
「李侍衛……」
大概是因為剛才那一擊用盡了穆簡所有積蓄的力氣。說完這一句,他再也站不住,腿一軟就要跌回缸里。
李德壯趕緊把人架住,咬著牙把人拖了出來。指尖觸到的都是黏膩的鮮血。
李德壯恐懼的血管都要炸了。
他要是死了怎麼辦?!
救命救命救命,誰來救救他?
誰能來救救他!
李德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哭了,直到有些涼的手撫上了他的臉頰,穆簡的聲音氣若遊絲,「別哭啊……」
李德壯吸了一下鼻子。
低著頭哭出了聲。
「為什麼不用我引開他們……」
穆簡笑了,「我哪捨得。」
他笑容蒼白得沒眼看。
李德壯心裡更難過了。
捨己為人不是穆簡的人設啊!
他咬著牙,將穆簡背在自己的身上。
明明從前只是個抓著他衣角撒嬌的孩子,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長得比他還要高,比他還要壯實。
李德壯幾乎要背不動穆簡。
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外走。
他一邊走,一邊哭。
「我給你找大夫……我身上還有錢,一定瞧好你,你一定會活著的,你還要坐皇位的。我還等著你給我封大官的……」
穆簡笑音輕輕。
「大官啊……李侍衛可真愛錢。」
「誰不愛錢?」
「我不愛……」穆簡輕輕的貼在李德壯的耳側,像繾綣的鳥兒,依偎在他的身上,「我更喜歡李侍衛……給多少錢,都不換的……」
李德壯的心像被刀剜過一樣難受。
哭得淚珠子一直在往下掉。
被穆簡一滴滴都接在手心裡。
通往主街的路,李德壯感覺好長好長,好像永遠都到不了一樣。他咬牙硬挺,結果腳上一軟,連帶著穆簡,兩個人一起摔在地上。
臉蛋在地上摩擦,被石子磨破。
火辣辣的疼。
他顧不上自己,慌忙去查看穆簡的情況。將他從地上扶起,讓他靠在牆上。
「殿下,你有沒有事?」
穆簡搖頭。
「受受的臉破皮了……」
「我沒事殿下,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給你找大夫。」
穆簡抓住他的衣角,笑容虛弱。
「別走。走了,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不會的!不會的!」
儘管李德壯心裡有同樣的認知,可還是瘋狂搖頭。
「殿下不會有事的!」
穆簡拉著他,聲音輕輕,「我從小,就一個人生活在冷宮。所有的人都對我冷言冷語。我明明是個皇子,過的還不如一個宮女,或是太監……」
「你別說了!」
這種臨死遺言給我咽回去!
穆簡笑了,「那我……長話短說……」
「李侍衛,你能不能親親我?」
李德壯怔怔地看著他。
他感覺到拽著自己衣擺的那隻手帶了一點點的力道,想要把他拽到自己的跟前。
穆簡說。
「沒有人親過我。」
「沒有人是真心實意的喜歡我。」
「你可以不可以做那一個人?」
李德壯難過的不行。
腸子好像都要打結了。
他將穆簡抱在懷裡,在他的額頭印上一個吻。
「可以的,我可以的殿下,殿下你不要死……」
穆簡仰頭,眼裡堆著虛弱的笑。他再微微抬頭,吻在了李德壯的唇上。
李德壯沒躲。
穆簡說:「想親這裡。」
李德壯抿唇,掙扎了一下,還是低頭印上穆簡的唇。
他原本打算一觸即分,穆簡卻嚶嚀出聲,「李侍衛……」
他聲音委屈的好像自己沒有明天。
李德壯心軟。
腦子更是一灘漿糊。
滿腦子都是,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連穆簡的唇是什麼時候闖進來的,手是什麼時候微微用力拽著了他的都不知道。
李鈺手裡拿著傷藥,站在巷口,靜默得站著。
直到穆簡一個手刀劈暈了李德壯,命令他。
「轉過去!」
李鈺慢慢轉過身。
身後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
還有黏膩的口水的聲音,比起剛才那種,簡直小巫見大巫。
李鈺聽得臉都熱了。
人不是都被殿下打暈了麼?
殿下還能親得這麼起勁?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的聲音沒有了。
「藥給我。」
李鈺這才趕轉身,慢慢上前,蹲下身子將手上的藥恭恭敬敬得遞上去。順帶瞄了一眼他懷中的人,真的是個男子。
不是女扮男裝的。
就是男的。
長得好看,哭得臉上都是淚。
「瞧什麼?」
穆簡的聲音驟然壓下,聲音頗有氣勢,全然不見剛才一絲一毫虛弱的模樣。
李鈺慌忙避開了視線。
穆簡摟著李德壯沒有撒手。
緩緩解開自己的衣襟,將藥撒在了傷口上。明明痛的肌肉都一縮,但是他面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那些人都處理好了嗎?」
「處理好了。殿下放心。」
「嗯。找個地方,歇兩日,我再回宮。」
李鈺點頭道是。
他本想扶著穆簡站起來,或者是搭一把手幫他把那個好看的郎君扶起來,卻被穆簡拂開了手。
穆簡自己抱著李德壯緩步前行。
李鈺跟在穆簡的身後,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咬牙道:「殿下,你可知道,你懷裡這個人,他是個男子。」
穆簡笑了,「我看起來,有愚昧無知到連他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分辨不清了嗎?」
李鈺欲言又止,「殿下……」
穆簡停下腳步。
漆黑的瞳孔里閃著令人驚懼的鋒芒。
「我便是要將他看得重要。不僅我要將他看得重要,以後還要天下人將他看得重要。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這個人,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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