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夜色如水，清冷的月輝鋪灑而下。微風輕拂，樹影婆娑，竹枝搖曳，滿樹的梨花散發出淡淡的花香，在庭院裡飄散。

  殿內檀窗半開，偶爾有那麼幾抹月輝灑在窗台上，將檀木窗上的梅花襯托得格外清幽雅致。

  窗邊的美人榻上，楚璃斜靠在軟榻一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頭髮半挽未挽，有那麼幾抹青絲散落一側，鵝蛋臉小巧精緻，眉如遠黛。

  今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對她的衝擊確實不小，奕風的話在她的腦海里不斷迴響著，讓她的心無法平靜。

  那些聽起來荒謬至極的事情，從奕風口中說出來，又變得十分合理。

  奕風不會騙她，段翊更不會。

  想到這裡，楚璃微微勾唇，唇角的弧度間儘是自嘲。

  真是可笑啊。

  她曾以為自己是局外人，自以為是地以為自己掌握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命運。

  結果到頭來，她只是這盤棋中的一顆棋子，生死從來都由不得自己。

  她也不過是別人計劃中的一部分罷了。

  她之前還嘲笑葉清茉的自以為是，如今看來，她自己比葉清茉，可笑多了。

  至少葉清茉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而她呢，連自己到底是誰都搞不清楚，卻又偏偏喜歡自作聰明，豈不可笑？

  楚璃靠在軟榻上，憑窗而立。

  水潤的眸子裡此刻結滿了愁緒，絕美空靈的容顏刻畫著清冷與疏離。

  大殿內的燭火隨檀窗外的風微微晃動，在墨梅屏風上投出一個個微搖的影子。

  楚璃抬眸之際，視線突然瞥到自己放在書案上的心燈。

  皎潔無瑕的月光下，玲瓏精緻的心燈散發著光輝。

  細細看去便會發現，心燈內有幾抹螢光飛舞盤旋著。

  觸及那幾抹螢光，楚璃只覺得心中莫名升起一抹怪異的感覺。

  她掀開蓋在腿上的錦衾，鞋子倒在一側，她光腳踏在了地上。

  木蘭銀鐲扣在她纖細白嫩的腳踝上，在月光下越發精緻好看。

  心燈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將她吸引住，讓她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朝靠近它。

  楚璃緊緊盯著心燈，越是靠近，她心中那種怪異的感覺越是強烈。

  看著在心燈內飛舞的螢光，她莫名有一種熟悉感。

  她覺得心燈里鎖住的東西，好像是屬於她的，原本就是屬於她的。

  她停在案邊，伸手就要去觸碰那心燈，而心燈在她觸碰到地那一刻，瞬間裂開了。

  一時間，窗外風沙驟起，雲霧涌動。月光被烏雲蓋住，天地失色。

  而楚璃殿內，螢光閃耀。

  那些原本被困在心燈內的螢光，在空中盤旋了一圈之後，悉數飛進了楚璃的心口。

  黑夜中，萬千螢光之下，少女迎風而立，青絲散落，肌膚如雪，唯有眉間那一抹硃砂殷紅，美得驚心動魄。

  隨著螢光的注入，楚璃臉色越來越蒼白，腦海中多了很多陌生又熟悉的畫面，無一不讓她心尖微微發疼……

  她覺得自己像是陷進了一場迷霧中，只要迷霧未散，她就無法醒來。

  而在夢中，她見到了自己，見到了最初的自己，和最初的祁若竹。

  清雅幽靜的藍城山，仙鶴在空中盤旋，祥雲林立，仙氣充沛。

  望月崖的楓葉如火，楓葉在微風中偶爾散落。

  而樹底，一個小少年一身布衣，認真掃著樹底的落葉和果屑。

  小少年容貌俊逸不凡，身形清雋板正，即使一襲布衣，也難掩他清冷矜雅的氣質。

  他好不容易掃完這一片，剛要轉身離開，樹上卻突然丟下一枚仙果。

  紅艷的仙果被人咬了一半，留下一個小巧的齒印。

  若沒記錯的話，這是掌門特意養在後山的仙果，聽說對於修仙者修行有神奇的功效，一顆難求。

  且門內有禁令，此等仙果是向來不允許門中弟子隨意採摘的。

  何人竟如此大膽？

  不僅恣意採摘還隨意浪費。

  祁若竹抬眸，往樹上看了一眼。

  看到的便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少女端坐在楓樹上。

  楓葉間，她身披紅色大氅，白皙嬌嫩的脖子被一圈狐毛圍住，露出一張明媚嬌艷的臉。

  是她。

  難怪能無視禁令，為非作歹。

  祁若竹定定看了她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視線，抬起步子便要離去。

  卻聽到身後少女的聲音，戲謔中帶著幾分清靈。

  「喂，那邊那個掃地的，沒看到地上還有果屑嗎？」

  祁若竹身形頓了頓，他停住步伐，回去將那枚仙果掃了進去。

  他剛掃完，眼前突然又落下一枚咬過的仙果。

  他再次將仙果掃了進去。

  另一枚仙果又隨即掉落。

  如此反覆了好幾遍，意識到少女在戲弄他。

  祁若竹握住掃把的手微微握緊，他不再理會少女，轉身離去。

  結果這次一枚咬過的仙果直直砸中他的頭。

  仙果砸在他頭上時滲出了幾滴果汁，順著他的頭流了下來。

  看到他的狼狽，身後的少女戲謔嘲諷的笑聲逐漸傳來。

  祁若竹眼神清冷，用袖子擦了擦，隨後轉身，看向眼前戲弄她的少女，目光一寸比一寸冷

  只見少女美眸灩灩，彎似皎月，看似天真無暇，說出的話卻帶著蠻橫惡毒。

  「你再瞪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