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夜色如水，月輝傾灑滿地，木窗外弦月如銀鉤，幾許繁星相伴。夜風徐徐吹過，蒼檐下的燈籠光彩熠熠，底端金色的流蘇隨風搖曳。
幽梅殿裡，楚璃坐在窗邊的小榻上，津津有味地看著郁白送的話本。
故事情節感人真摯，男女主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楚璃捧著話本，差點看哭了。
無雙推開門從殿外匆匆走進來，「小姐，奕風師兄來找你了。」
「小姐？小姐？」
她看得太入迷，以至於無雙一連叫了她好幾聲都沒聽到。
無雙正想靠近一點再喊時，奕風已經來到她身側了，示意讓她噤聲。
而楚璃完全沒發現奕風的到來，直到他修長的身姿擋到幽幽燭光，楚璃也沒抬頭，只是悠悠說了句，「無雙，你走開點，擋到我的光了。」
見「無雙」像根木頭毫無反應，她伸出一隻手，細白的手腕瑩白勝雪，在瑩瑩月光下白得晃眼。
她輕輕將身側那個身影推了推，另一隻手捧著話本，依舊沒抬頭。
語氣帶著幾分嬌氣。
「好無雙，你再不走開你小姐我就要生氣了，小心我罰你。」
「噢，不知楚師妹想怎麼罰我？」
溫潤清脆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楚璃被嚇了一跳，趕緊抬起頭來，見到奕風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一雙瀲灩的美目中滿是震驚。
「大……大師兄，你怎麼在這，你怎麼走路沒聲音的?」
「無雙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候在一旁的無雙無奈地聳聳肩，調皮笑道，「小姐眼裡只有話本了，哪裡還能聽得到我的聲音。」
奕風唇邊也含著幾分笑意。
「師妹在看什麼看得如此用心，我看看。」
說著，奕風便順手將她手上的話本拿了過來，楚璃想搶回已是來不及。
只見奕風臉色淡然，薄唇輕啟，直接念了出來。
「在魔火四竄的幽冥之地，上官謙奮不顧身地沖了進去，將婉柔抱在懷裡。婉柔掙開他的懷抱，淚眼婆娑，「上官哥哥，你先走。」「不，我不走，柔兒，要走一起走……」」
奕風清脆溫柔的聲音落在這寂靜的屋子裡。
說來也奇怪，剛剛將她感動得淚眼婆娑的話本，如今從奕風嘴裡念出來，她只覺得怪異無比。
「原來師妹喜歡這樣的話本呀。」
楚璃尷尬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甚至覺得，這話本玷污了她溫潤如玉，明月清風的大師兄。
嗚嗚嗚臭話本，還她純潔無瑕的大師兄。
她伸手將話本搶了回來，然後強扯了一個理由。
「這……這是郁白強塞給我的。我是實在閒得沒事幹才拿出來看看。」
「嗯，我明白，定是師妹太無聊了才看看話本打發時間。」奕風嘴角含著淡淡的笑，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楚璃覺得她得趕緊繞開這個話題，要不然她真的是沒臉見人了。
於是她趕緊開口問了一句。
「大師兄，這麼晚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奕風坐在她身側，目光幽幽，一時看不清臉上的情緒。
過了好一會，他兀自地問了一句。
「若竹師弟肩上的傷，是你刺的嗎？」
楚璃絲沒有逃避，很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奕風又問了一句，「師妹真的那麼恨他嗎？」
楚璃抬眸，清澈的眸中依稀閃爍著幾分倔強，連聲音都帶了幾分清冷。
「刺那一劍的時候，我確實恨極了他，恨不得讓他去死。」
「但是你終究還是留情了，不是嗎？」
聞言，楚璃鳳眸微微閃了一下，沒有回答。
耳邊繼續傳來奕風的聲音。
「師妹從小在習劍上便極有天賦，劍術造詣稱得上是年輕一代的翹楚。
「可是你那一劍刺偏了，剛好避開了他的心臟。」
楚璃閉了閉眼，唇邊閃過幾分苦澀，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懦弱。
奕風說的沒有錯，她確實留情了，她沒有辦法對祁若竹下死手，即使知道他是慕歌，她依舊沒有辦法狠得下心來殺了她。
她抬起眼眸，眸中閃過幾分不可察覺的脆弱。
「大師兄今晚來，是為他興師問罪的嗎？」
奕風搖搖頭，語氣有幾分無奈。
「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向你興師問罪，我只是有點擔心你。」
楚璃收起眼底的心傷，奇怪地問了一句，「擔心我什麼？」
「師妹下山時曾答應過我的事還記得嗎？」
楚璃認真想了下，一時還真想不起來，試探性問了一句，「要給大師兄介紹一個漂亮的姑娘？」
奕風聞言，硬生生愣了一下，良久才反應過來。
「師妹倒是慣會開玩笑。」
楚璃突然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她忘性大，確實不記得了。
就在她想和奕風道歉時，奕風看著她精緻如畫的眉眼，聲音清脆。
「師妹可還記得答應過我，會毫髮無損地回來，可是你食言了。」
楚璃心中略微吃驚，她身上的傷基本已經好了，唯有腹部被刺的那一刀偶爾還隱隱作痛。
沒想到奕風居然能看得出來。
她心中一暖，大師兄果然暖心細緻，讓她莫名久違的家人的親切感。
怕奕風為她憂心，她笑著說了一句。
「除妖哪有不受傷的呢？我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大師兄不必為我擔心。」
「是嗎？」奕風臉上情緒意味不明。
楚璃使勁點了點頭。
奕風卻突然撫上了她的頭上散開的青絲，動作輕柔，「可是師妹，身傷易愈，那心傷呢？」
「你的心，也受傷了。」
聞言，楚璃身形徹底頓住。
震驚之餘，她眼眶微紅，一雙杏眸里蒙上了水霧。
她以為自己將情緒掩飾得很好了，沒想到卻被奕風一眼看穿。
這一路以來的心傷莫名涌了上來，心中的酸澀怎麼壓都壓不下去。
原本瀲灩的鳳眸里一片氤氳，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順著眼角緩緩流下。
奕風輕輕為她擦去眼角淚水，「師妹，都過去了，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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