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楚璃確實乖巧了不少,再也不會以絕食或者自殘來威脅他。
新皇登基,慕歌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可他總能抽出時間來幽閣陪她。
有一天,少年帝王一臉低沉地來到幽閣。
楚璃百無聊賴走出來的時候,看到向來有潔癖的少年身上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略微吃驚。
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慕歌看著她的側臉,壓下眸中翻湧的情緒,欲言又止。
待他換了身衣裳之後,便將她抱在腿上,將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
回想起早朝那一幕,他心中的戾氣依舊難以壓下。
朝中有位老頑固說,他在幽閣養禍水,禍水不除,江山不穩。
於是散朝後,他便抽出利劍,將那位老頑固砍了。
瞎說,他養的怎麼會是禍水呢,他的阿璃分明是他的命。
那之後,朝野之間,再無一人敢提幽閣以及幽閣里的人。
誰都知道,那是少年帝王的心頭所愛,是不可觸碰的逆鱗。
慕歌下朝一來到幽閣,便會看到少女趴在美人榻前賞雪。
聽聞他的腳步聲,她會懵懵懂懂地回頭,眼角含著幾分氤氳的水光,隨後又繼續睡了過去。
慕歌愛極了她這副乖巧嬌氣的模樣。
大概是少女的乖巧讓他歡喜,他心情好極了。
他便問了一句,「阿璃,你想離開幽閣嗎?」
枕著他的手看話本的少女抬起那張嬌嫩絕色的臉,鳳眸中閃著久違的光亮。
慕歌占有欲極強,不願意讓旁人多看她一眼。
出門前,他特意為她帶上面紗,千叮嚀萬囑咐不可以摘下面紗。
想到終於能出去了,她滿心歡喜地應著。
那一天,她終於走出了幽閣。
那大概是被關進幽閣後,她過得最暢快的一天。
她去了昔日最愛去的酒樓,逛過了帝都最繁華的街,還買了好多話本和首飾。
臨近黃昏時分,還去了護城河畔放花燈。
夕陽落下的時候,她和侍女踏著金色的餘暉緩緩而歸。
在宮門口與一位俊俏的男子擦肩而過。
她覺得少年郎眼熟極了,便回頭看了一眼。
才驚覺他是當初自己誇獎過的才華書生,如今的新科狀元。
侍女見她回眸,想起慕歌的話,神情惶恐,扶著楚璃轉身便走。
就在轉身的一瞬間,她臉上的面紗隨即掉落,在那狀元郎驚訝的表情下,露出一張精緻絕美的臉。
慕歌知道後,臉上沒有表現出很明顯的生氣。
但她敏銳地察覺到,他對此很不滿意。
晚上他用薄紗蓋住她的眼睛,貼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她,力道越來越重。
他帶著濃重的欲色,吻過她的眉眼,鼻子,紅唇,頸窩。
起伏的胸口,嬌軟的腰窩,直到她的敏感地帶,直到她嬌喘連連。
她眼角含著淚花,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無力地承受著。
第二天,她又被囚禁回了幽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久到她都快要忘記自己被困在幽閣多久了。
她的宮中,一年四季都鋪著地龍,永遠都是溫暖舒適的樣子,所以她根本感受不到季節的變化。
有一天,她靠在窗台,看見不遠處一隻黃鶯飛落枝頭,她才發現,原來如今已是春季。
也是那一刻,她心中突然升起無限悲涼。
她楚璃,也曾是無拘無束,囂張跋扈,俾倪天下的長公主。
如今卻要靠一隻無意落下的鳥來辨識季節,計算日子。
不遠處來宮女說話的聲音,黃鶯抖了抖好看的羽毛,悄然飛走了。
那自由瀟灑的樣子卻她今生可望不可及的。
她自由輝煌了大半生,如今卻活得連一隻鳥都不如。
她從前惜命怕死,可是就在這一刻,她突然就覺得,這世間了無生趣。
她的飯量越來越少,整天發呆,鬱鬱寡歡,有時候一發呆便是一整天。
慕歌察覺到她情緒的反常,開始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在他的吩咐下,幽閣殿裡所有的利器都被收了起來,連髮簪都被磨鈍了才送進來。
他為她造摘星樓,為她虛設後宮,為她徵集全國好喝的茶,有趣的話本……
楚璃冷眼看著這一切,看著他小心翼翼討好她,看著他明明身為至尊卻過得如履薄冰,看著他眼裡炙熱的且卑微的愛意。
她鼻子微微發酸,竟莫名覺得有幾分心疼。
她愛他恨他,懼他怨他,如今看來,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曾經最怕疼,如今想的卻是,只要能逃離幽閣,從慕歌的身邊逃開,好像那點痛也可以忍耐。
終於有一天,她等來了一個契機。
向來與她不和,同她搶慕歌的相府表小姐芫卿偷偷買通侍衛,送進了一瓶典雅的木蘭花。
她看著嬌艷好看的木蘭花,默默將視線挪到那精緻的瓶身,一眼便看出了芫卿的意思。
她想芫卿大概是恨極了她,儘管她在幽閣中再難出去,她仍想通過各種方法讓她去死。
若是從前,怕疼的她定然不會選擇這種死法,可是如今,為了逃離這一切,她什麼痛都可以忍下。
於是那一天夜晚,月色迷人,月下的她一襲紅裙,嬌艷嫵媚。
她親手打碎了木蘭花瓶,抓起碎片,眸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在眾多侍女的驚呼中,劃向自己的脖子。
血,鋪天蓋地的血,止都止不住……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一抹身踉踉蹌蹌地跪倒在她身旁。
那個向來運籌帷幄,果斷殺伐的少年帝王傷心欲絕,他的淚落在她脖子上,冰涼冰涼地。
「阿璃,我錯了,我再也不關著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少年的聲音死一般的悲痛絕望。
她竟覺得有幾分報復的快感。
對於慕歌來說,最大的報復大概就是自己的死去。
她用盡力氣拂上他的眉眼,最後看一眼她此生最愛的人,唇邊掛著淡淡的笑。
「慕哥哥,我想走,你終究是留不住我的。」
他們這一世的愛恨糾葛,終於可以結束了,真好。
意識渙散之際,她輕輕說了說了一句,「木蘭花的瓶子,甚是好用。」
芫卿想要她死,她便要拉著她陪葬。
誰讓她就是那麼一個記仇,睚眥必報,且不善良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