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莫古立刻開始後退，在場不乏有與他一同密謀了許久的追隨者，奮不顧身的擋在了他身前，移山填海欲阻攔那光頭大魔王一二，可對方自遙遠的地平線上一路而來，途中遇山開山，遇陣破陣，根本無可阻攔，恐怖的令人髮指。

  「術法神通，全都無用……這究竟是人族哪一位大帝？他們何時還藏有如此的底牌後手？」

  這句話說出了莫古一派不少大妖共同的心聲，他們都為之不解，這光頭到底是人族從哪兒冒出來的救兵？

  其實別說是他們了，就是人族一脈此時也有不少修士看得一愣一愣的。包括幕後黑手莫古在內的全天下都以為這是他們人族的又一位大帝級人物，乃是隱藏了許久不世出的人物，可事實上只有自己方才清楚……除了遭竊取天命的三聖一脈之外，他們人族哪還有這般的大帝級人物？

  只有文聖一脈的家眷女孩，忽然發現了什麼，她掙脫出母親的懷抱，在地上發現了一個本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

  那好像是一截菸頭。

  她彎腰撿了起來，看看手中不知名的陌生之物，又看向不遠處那個從天而降一巴掌險些干碎了人族大敵的光頭大魔王，眼中湧現出了幾分懵懂的色彩。她不知道三聖盡隕，人族當亡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包括爺爺、父親在內的很多人看向那個紫髯帝子時的眼神，都無比的沉重與無力。

  好像，連他們也無法改變什麼似的。

  唯獨這個人不一樣，看向紫髯帝子的眼神里沒有任何的忌憚，有的只是一種陰鬱沉淡的殺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母親，他是誰，他好厲害！」

  這個分明出身於文聖一脈卻自小不擅舞文弄墨的女孩，眼中首次綻放出如此神往的神采來。

  可這個問題，誰又能夠回答得上？

  這一日，亂古紀元記載，在古人族一脈三聖皆隕，家家戶戶都遭受各方大妖聯袂打壓之際，一個光頭大魔王橫空出世，於天路之上亂殺，連斬數頭絕世大凶，搏殺真龍、沐浴凰血，硬生生把他那顆標誌性的鋥亮禿頭打上了遠古十凶的榜首，也給不少人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誰也不想十凶之稱如此草率的變更，主要是這位橫空出世的光頭大帝來一遭，就差沒直接把十凶排名榜清空了。

  這幾乎打亂了歷史進程的一戰，極其的慘烈驚人。

  聯合各方致使人族三聖隕落的大凶帝子莫古，幾乎是被單手摁著頭，一路從南到北，從天上干回地上，好不容易撐著一口氣逃至星空深處，也同樣被光頭大魔王悍然追上，兩腳蹬了回去，莫古一輩子受過的傷加起來都不及這短短的一天時間，他也不知多少次險死還生！

  這個過程，人族一脈別說是幫忙了，就是跟著也勉強，畢竟他們二人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莫古如願竊取了人族三聖的大部分氣數，距離稱帝僅有一線之隔，冥冥之中更有極其濃厚的天命福緣加身，再加上各種手段，尋常八境大帝根本難以望其項背，潘元更不用說，不知多少年後准仙帝莫古他都追得上，更何況是年輕時期的莫古？

  只可惜，當潘元抓著年輕莫古從星空之中一路墜落下來，兩人雙雙墜落於南方大域一處絕嶺之上時，異變還是發生了。

  他抓著莫古的頭不斷往峭壁上狠狠的轟砸而去，已將這位即將證道稱帝斷人族萬年氣數的大凶帝子活活打得進氣多出氣少，如果沒有意外可能就要在這裡改變未來進程了，後世將不復再有莫古存在，可大概也是清楚如果再不阻止一二，無敵萬年之就的星空之下第一人將會被他活活打死於此。

  無上的時光法則，降臨了。

  那條熟悉的光陰長河再一次破開空間裂縫，席捲而至，從四面八方纏繞住了潘元的手臂、四肢。

  這一刻。

  狼子野心蟄伏不知多少歲月的大凶之子，滿身是血的躺在山峰之中，他僅剩下半邊顫動的眼瞳，緊緊看著眼前這個僅短短几個小時就差點葬送了他全盤謀劃霸業的男人，直到最後他仍感到不解，「你是人族對吧……可我從來沒見過你，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潘元那染血的必殺一拳，距離他的面門僅有幾寸之遙。

  卻被身後瘋狂湧來的光陰長河死死拉住了，無法再落下。

  「我是一路追著你過來的。」

  給予年輕莫古的僅有這麼一句回應，此時的他當然無法聽懂，可如果在經歷過漫長的滄海桑田後再度回想，意味就要變得大為不同了。

  「大帝……您這是要離去了嗎？」

  這時，在潘元的背後傳來了一些人的聲音。

  是這個時期尚未完全落寞的人族一脈，大多是三聖后人，追著他一路找到此地來，其中一位較德高望重的老者上前，小心翼翼的開口了，以大帝來稱呼潘元，潘元並沒有回頭，也注意到了這些人，他身後一路而來儘是那些大妖、大凶的屍骨，以及這被活活打到半廢的罪魁禍首莫古。

  這個場面不論怎麼看，都像是力挽天傾，救人族一脈於水火之中的樣子，也無怪乎這些人族修士會用如此尊崇的眼神看待他。

  是的，他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又當了一回英雄？

  「大帝，可否留下名諱？」

  「大帝，您這是也要登天路而去嗎？」

  在場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大多都以為他這位不世出的人族大帝，是要走上那條與三教聖人一般無二的路，儘管都心有憂慮，但沒有人出口挽留，是因為不敢逾矩，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位光頭大帝已經為他們及時出手了一次，於情於理，他們都不該再求更多。

  可在這片聲音之中，作為所有人眼中的天降神兵，潘元卻是越發的沉默無言。

  他慢慢的捏緊了拳頭，不斷加大力度，很快連腦門上都蹦起了猙獰的青筋，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年輕莫古，殺氣正在攀升。

  他是英雄……事實真是如此嗎？

  並不是。

  他雖然不知道這到底光陰長河具體究竟將他帶回到了哪一年的諸天大域來，但從後世而來的他卻再清楚不過一件事。

  那就是人族在這一日贏了，但也不算真正的贏了，此時站在他身後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活到了後世，全都死了。

  真正活到了最後的那個人，依然還是莫古！

  死——！！

  在意識到了這一點後，平平無奇的光頭大魔頭身上殺氣終於攀升至頂峰，席捲方圓數百里，他硬生生的扛著光陰河流的死死束縛，要在這裡做掉莫古，強行改變未來軌跡。

  可偏偏。就在這時。

  「大帝，還會再見面嗎？如果他們再亂來的話，您還會出手嗎？」

  一個稚嫩懵懂的聲音在人群之中響起了，問出了一個與旁人格格不入的問題。

  潘元一愣，停手了，他慢慢的側過頭去，卻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眼角有著顆動人淚痣的小姑娘，也不知是偶然還是必然，她撿到了自己無意中在光陰長河中丟下的最後那截菸頭。

  他霎時間想到了一個人。

  他在這一刻，用自己空閒的左手摸向了褲兜，果然本該被他留下的那截菸頭早在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他不由的沉默了下來。

  究竟是未來的人改變過去，還是過去的人改變未來，結果在這一刻就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此時他身上消失不見的菸頭就已經說明了一切，被光陰長河帶回到這裡的他，就是屬於這個時間段的他……直至回到屬於他的時間節點，那截菸頭才會重新出現在他的身上。

  也就是說，過去是無法更改的，不論他現在做些什麼未來都早已被定下。

  在場這一張張鮮活的人族面孔，在不久後的未來，無一例外都會死。

  意識到了這一點後，潘元心中微震，開始慢慢的放下了拳頭。他這才反應過來，或許他確實可以不斷的突破自我極限，直到最後連光陰長河也一併打穿，可這些人卻不行，他們早已消逝在了光陰長河上游的某個地方，永遠也無法再現了，就像莫古，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死在這裡。

  可這一切，這些自以為劫後餘生的人族修士們，卻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