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扔給張忠民一支煙，嚴肅地看著他，說：「忠民同志，白雪同志的任命，是局裡和市委宣傳部共同研究決定的，沒有什麼迴旋不迴旋的餘地，我知道，你也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但是，你畢竟是留職停薪人員，突然回來當經理，是說不過去的。我希望你能夠支持白雪同志的工作，劇團不能再亂下去了。你有工程方面的經驗和能力，我們即將開始南方大劇院的建設，到時候有你發揮的時候，但有一點是前提，那就是要始終和局黨組、局務會保持高度一致。不然，到時候我即使為你說話，別的同志也會反對。」
張忠民失望之際，得了這一席話，不由得稍稍安慰了一些。他聽出了春水的暗示，那就是他可以在大劇院的修建中發揮作用。張忠民於是感激地說：「局長，您知人善任，我十分佩服。我在建築行業近十年了，對這行是不陌生的，只要局裡召喚，忠民一定盡職盡責。您放心，我一定支持白雪經理的工作。」
春水要白雪當京劇團的經理，完全是出於公心。他知道，白雪業務上特別精熟，業界有一定的影響力，對於京劇打心底里喜愛，讓她來擔任領導，對京劇事業是一種促進。他與白雪深談過一次，她的言語時透出一種對京劇深入骨髓的喜愛。由這樣的人擔任京劇團的帶頭人，受益的一定是京劇事業。
白雪自然對春水充滿了敬意。她開始對他是排斥的，認為天下烏鴉一般黑，幾次接觸下來，她覺得春水這個局長不簡單了，這敬意里又加了別的東西。
春水對她說，什麼時候聽她唱上幾曲。
她滿口答應，說有機會特別為春水演出。說這話的時候，滿帶著一種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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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春水和依娜的愛巢里，兩個人纏綿已畢，春水把張忠民的事告訴了依娜，依娜不由得抿起嘴兒笑，說：「春水，只怕你這個態表得早了一些，到時候要費些口舌的。」春水問：「為什麼？」依娜說：「南方大劇院，是個投資一兩個億的項目，別說劇團插不上手，就是文化局也是插不上手的，這樣大的工程必然是市裡主管的項目，張忠民那樣的小工程隊，根本就拿不上桌面。」
春水笑著，心想依娜果然是一個思維縝密的人，考慮問題看得比較遠，確實，投資一兩個億的工程，市文化局是根本插不上手的，至少也要由市委、市政府來負責。於是說：「我表態是要他發揮作用，並沒有表態讓他去承包工程。這樣大的工程，肯定是要公開招標的，他那個工程隊，只怕交報名費的錢都沒有。到時候，安排他一個打雜的工程也就行了，比如讓他搞一個岩場，承包工程岩料，也就行了。」
依娜聽了方才服氣，說：「這樣倒是可以說得過去，只是操作起來恐怕不容易。」春水說：「只能邊走邊看了。
常委會後沒幾天，春水就接到了副市長林學敏的電話，說：「春水局長，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們扯一下關於項目申報的事吧。」春水本來沒什麼事，卻說：「對不起，林市長，我正在向省廳幾個領導彙報，現在沒空，您看，下午行嗎？」林學敏那頭就笑，說：「行行，省里領導重要一些，你還是先彙報吧。下午我們再約。」
春水放了電話，拿了一本閑書看起來，回想起第一次給林學敏彙報只彙報到一半的事兒，春水對這個人就生氣，林學敏是個官架子十足的人，雖然只是個分管文化教育衛生的副市長，架子擺得比市長還要足，回想起來，似乎跟他的出身有關係，林學敏是教師出身，在學生面前端架子端慣了，把下屬都當小學生來看待。春水回想起自己在基層時的經歷來，似乎教師出身的官員中很多人都喜歡端著架子。事實上，一個副市長，論實權還不如一個實權局的局長，端什麼架子！林學敏這次主動打他電話，不過是要在文化體制改革上搶一杯羹罷了。
磨磨蹭蹭到了下午上班時間，春水就是不主動給林學敏打電話，果然，林學敏那頭有些沉不住氣了，打來電話說：「春水局長，你那頭的事安排好了嗎？」春水說：「林市長，剛剛安排好，我正要打您電話呢，不想您卻打過來了。」林學敏說：「既然安排好了，你過來吧，我在辦公室等你。」春水就笑，說：「林市長，您就是心疼我們文化局，不去您那兒了吧，在您辦公室我緊張。」
林學敏笑，說：「在我辦公室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話說到這個份兒，也就稍微放開了，春水說：「反正，我去您那兒緊張，我只要一到領導辦公室就緊張，都快成了病了，我們去神州吧，文化局再窮，主管市長還得招待的不是？」林學敏那頭大笑，說：「春水啊，是你自己想喝酒了吧，拿我來當什麼由頭？！」春水也笑了起來，說：「我不能自己去吃啊，無客自請，怎麼成。」接著，又請示道：「要不要局班子的其他領導一起來？」
林學敏說：「算了吧，你自己來就行了，來那麼多人做什麼，又不是打架。」春水笑，說：「不是缺了一隻腳嘛，其實我也很想和您切磋一下的。」艾城這邊的麻將專門術語，把缺人叫缺腳。林學敏那頭說：「上班時間，可不許胡說啊。」
春水開著車到了神州，在大廳里等著，不一會兒林學敏的車也到了，春水迎上前去的時候故意遲了一下，讓林學敏自己打開了車門。林學敏穿著一件長風衣，隔了老遠就說：「春水局長，等久了吧？」春水一笑，說：「我也是剛到。」雙方握了手，當下由服務員引導著，開了一個有會客廳的房間，服務員泡了茶，關上門出去了。春水說：「林市長，我也正想著要找您專題彙報一次的，但又考慮您工作太忙，一直沒有機會。」
林學敏笑，說：「不錯啊，春水同志，你的文化工作抓得不錯，在市裡現在是很有位置了。」
春水就聽出了林學敏話語中的酸氣來，心想，看來林學敏是對自己不經過他就直接向江書記、陳書記彙報有意見了。於是說：「還不是您領導英明，文化工作是在您直接領導下開展起來的，春水可不敢貪天之功。」
林學敏的臉色才緩和過來，說：「說起來，我這個人對下面是放手的，不要求下面搞什麼早請示晚彙報，領導嘛，主要是掌握大政方針，管那麼細做什麼。」
春水連忙說：「是啊，古人說，將者，將兵之人，帥者，將將之人。你們市領導是元帥級的，只要管著我們這些將兵之人就行了。有些人不明白這些道理，管得太細，下面反而不知道要怎麼辦好了。還是林市長英明，對下面放手放權，使得下面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
林學敏笑了起來，說：「英明不敢當哦，少給你們找點麻煩吧。」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林學敏說：「按照市委常委會的安排，要我來協助水長書記和曉明副市長來抓文化體制改革，還當了個領導小組的副組長，我和曉明市長扯了一下，覺得項目申報的事要儘快，我們想，成立一個專門的項目申報組，由發展改革局、財政局、文化局等相關單位抽出一些得力人員，專門跑這個項目。」
春水說：「領導考慮得很全面，我們初步預算了一下，按上海的那個模式看，一個大劇院的總預算要兩億元人民幣，是一個相當大的項目了。我們南方大劇院要後來居上，就必須要投入近三個億，這麼大的項目經費，估計省里市裡是無法拿出來的，要向國家申報，既然要向國家申報，我想項目申報組僅僅有市裡的同志是不夠的，還要有省里相關部門的人參加。」
林學敏說：「這個已經在考慮之中了，昨天我和張曉明市長扯了一下項目準備金的問題，市財政先拿出一百萬來，用於項目申報的各項操作，省里也由省發改委牽頭，弄了一個專門小組坐駐京辦事處，任務就是跑這個項目，並且對項目申報的情況進行跟蹤。」
春水笑著，故作詭秘地看著林學敏，不做聲。林學敏見狀，問道：「你賊頭賊腦地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春水笑了起來，說：「項目準備金，是劃到誰的賬上？」
林學敏大笑，說：「我就知道你關心這筆錢，這錢你還是不要打主意的好，不過，你們文化局是項目申報的主體，準備金還是可以劃一點到你們的賬上的，但大部分還是要划給發改局，畢竟項目要靠他們去爭取啊。」春水就笑，說：「市長英明，文化局作為項目實施單位，我們也要些錢跑省里跑中央啊，沒錢寸步難行，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呢。大部分劃到發改局去，我覺得還是多了一點，這樣行不行，五五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