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就笑著說：「周老師，這事就靠著您的名氣了，只是，我這裡有一個要求，還望您俯允。」

周沖之說：「請講。」

「不瞞您老前輩，春水之所以提出辦這麼一個研討會，也有一個小小的個人想法，就是要撈一點名氣，這事要成立一個組委會，組委會主任一職是個虛名，您老就讓給我了吧。」

春水直言相求。周沖之哪裡知道他心裡揣著的小九九，當下大笑起來，說：「這沒問題，說實話，周某不才，在全國也有一點小名氣，倒是不在意這點小名的。你還年輕，這個名對我無益，說不定對你倒是有用的，這個組委會主任就由你來當好了。」

春水又說：「辦這次研討會，也是一次學習的好機會，我還有個要求，您收集到的論文，都給我過目后再交會議宣讀，也讓我向大師們學學。」

周沖之說：「行行，我年紀大了，確實也看不完這些東西。」

春水目的達到，高興地說：「這樣我們就說定了呀，我回去就把方案拿出來。」說著就要告辭，周沖之談詩正談得興奮，卻不肯放他走，說：「難得今天遇到知音，春水局長你公務再忙，也不在今天吧。再聊一會兒，我請你吃飯，文聯和文化局，都是一個文字，窮死這一頓飯還是要吃的。」春水無奈，只得繼續和周沖之聊著詩歌，最後由周沖之請客吃了晚飯才散了。

陳書記詩歌作品討論會的方案很快就確定了，主題叫「情懷」，主題是春水定的，有些不倫不類，但也只能那樣了，春水知道陳書記的詩其實也就是介於詩和順口溜之間，要說藝術確實是談不上，陳書記自己恐怕也是知道這一點，用情懷二字，內涵也就更寬了，也就不局限於詩歌藝術的討論了。

有了方案，經費卻一直沒有落實。春水就決定去給陳書記彙報一次。陳書記對情懷二字很滿意，說：「春水啊，我們這些老人，確實是對艾城有一種很深的感情，這情懷二字，確實道出了我幾十年來對艾城的感情，艾青的詩寫道：『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真是心靈的寫照啊。」春水笑著說：「陳書記，我們舉辦這麼一次活動，主要是想以這次研討會來宣傳您對艾城經濟社會各項建設的貢獻，並以此為契機，激發人民群眾熱愛家鄉、建設家鄉的激情。」

陳書記笑得更慈祥了，說：「是啊，改革開放了，走出去的人多了，群眾見過外面的大世界，有些人就覺得自己的家鄉太落後，不愛自己的家鄉了，開展熱愛家鄉、建設家鄉的教育很有必要啊。你準備這次活動怎麼開展？」

春水早有準備，說：「這正是我要向您彙報和請示的。這次研討活動，我們準備分幾部分來進行，一是組織與會專家學者參觀我市的風景區和城市建設示範工程，既能讓他們看到我們優美的自然風光和人文風景，又能讓他們親身體會到我市這些年來經濟社會的飛速發展，這也是一個對外宣傳的機會；二是研討活動，屆時請您先就詩集的寫作做一個發言，然後是專家學者們宣讀論文，座談，會後還要發簡報，把這些專家學者的發言整理髮表。會上，文聯還擬給您頒發人民詩人的榮譽證書；三是後續工作，後續工作比較複雜，我考慮了一下，主要有幾個方面要做，一個方面是要和各報社、雜誌社聯繫，把這些論文公開發表出來，第二就是研討會論文的結集出版，擬首印一萬冊，先在我們市裡征訂併發行。目前專家學者都已經請到了，論文也寫了不少，我正在看。主要的問題是經費問題，我們大致做了一個預算，研討會所需經費約為二十五萬元，申請撥付經費的報告我也帶來了。」

陳書記一直笑眯眯地看著春水，見他把報告遞過來，就說：「報告不要給我，我不管錢嘛，還是遞給張曉明常務副市長的好。」

春水一聽，就把報告收了起來，說：「書記您的詩集，我通讀了一遍，收益很大呢，不瞞您說，我也喜歡寫點古體詩，對現代詩倒是不太感興趣，總感覺現代詩沒有古體詩的意境，白開水似的。」陳書記一聽，哦了一聲，驚奇地看著春水道：「你還寫古體詩？」

春水就顯得不好意思起來，說：「信筆塗鴉罷了，入不了您的法眼的。」

陳書記來了興趣，說：「不錯不錯，現在的年輕人，喜歡古體詩、懂得古體詩的人不多了，我向來提倡，領導幹部要一專多能，要對我國的傳統文化有所研究，特別是詩，是中國文化的精華，從《詩經》開始，唐詩宋詞，漢賦元曲，流傳千年，不是憑空流傳的。現在的幹部素質啊，是有問題的呢，出言粗鄙，舉止荒唐，面目可憎。這是缺乏了文化素養的結果啊，古人說腹有詩書氣自華，又說三日不讀則面目可憎，這話都不錯的。」

春水敬佩地說：「您歸納得太對了，書記，你的一席話讓我頓開茅塞，有恍然大悟的感覺。看來，我們平常說自己忙，沒時間讀書，是給自己找一個偷懶的理由呢。」

陳書記很高興，說：「春水同志，看來讓你當這個文化局長，沒有選錯人啊，不但懂得文化，還很有悟性，是可造之才呀，難得難得。」春水說：「書記您過譽了，春水懵懂了三十多歲，只恨沒有導師指引，終究難成大器。春水斗膽向您提一個請求，請您給我當個導師，在學習、工作和生活上時時敲打敲打我，使我能有些許長進。」

陳書記大笑，說：「古時候文人墨客都要給自己找一個老師，這其實也是我們中華民族謙虛好學的表現。說起來，我從小的志向，倒不是當什麼官，而是當一名大學教授，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栽得桃李滿天下，不失為一件快事。卻不料陰差陽錯，進了政界，這顆心一直沒有泯滅呢。春水啊，你既然喜歡古體詩，日後不妨常來我這裡，導師不敢當，相互學習還是可以的嘛。」

話說到這裡，兩人的關係突然間就像親密了不少，當下春水把去上海考察文化體制改革的情況，以及艾城文化體制改革的方案做了一些簡略的彙報，說：「陳書記，文化體制改革的難點，說起來是破除舊體制的問題，但歸根結蒂，還是文化產業化的問題。我們準備以市中心的荷花區春蕾電影院為試點，開展土地置換，建一座高檔的大型劇院，同時，整合全市的文化資源，成立演藝公司，以大劇院為載體，實行企業運作。方案我們已經拿出來了，也報給林學敏副市長和江書記副書記審閱，我想請市委常委會專題聽取一次我們局關於文化體制改革的彙報，以便推動這項工作。」

陳書記聽得很仔細，說：「這事水長同志已經跟我提過了，文化體制改革我們是全省的試點，要搞好不能搞砸。搞好的標準是什麼呢？我看就是一條，就是出精品，出人才，出效益。市委常委會專題聽取文化體制改革彙報的事，我和劉市長、水長書記他們再銜接一下，看什麼時候開，總之我是支持的。」

談完了工作，已經是下班時間了，陳書記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陳書記向春水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就接了電話，電話聲音很大，說：「陳書記，莽子鬧著要請客，說是要彙報一下財政工作，我答應他了，吃財神爺一頓如何？」

春水就聽出來，打陳書記電話的是常務副市長張曉明。張曉明是陳書記一手提拔的，十多年前陳書記還是縣委書記時，張曉明就是縣委辦公室主任，可見二人的私交不淺，因此張曉明在私下場合給陳書記打電話，也就比較隨便一點。

陳書記聽到張曉明這樣說，笑道：「莽子的飯可不好吃哦，要付代價的。」電話里張曉明就笑，說：「還不是想借修辦公樓的機會給單位幹部職工撈點小實惠，他那棟樓的修建報告，我看就批了算了，反正他們自己發動幹部職工籌資佔了大頭。」陳書記開玩笑似的笑著說：「莽子這個財政局長，不會也是財務人員出身吧，算盤珠子撥得那麼精？吃頓飯就想買通我們啊，不管他，先吃他再說吧。」

放下電話，陳書記就笑著對春水說：「春水同志，等下財政局莽子局長請吃飯，張副市長也去，你也一起去吧。」

春水說：「我去怕不好吧，領導們談事，我在場算什麼？」

陳書記就笑，說：「領導也不是事事都怕別人聽見嘛，現在不是有句話很流行嗎，叫什麼增強透明度，吃頓飯也沒什麼保密的。」

春水想到經費報告的事，心想正巧碰到一塊兒了，免得到時候一個一個地找，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