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來老闆走南闖北,錢掙得夠多,女人也睡得夠多,他更追求一種生活的質量,比如男女之間的感情。他對麗梅是動了真情的,花了許多心思,只希望她能回心轉意。可現在,她連人影都不見了。
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挫敗。
放在保險箱里的青花瓷,竟會不翼而飛,他一直以為固若金湯的廠房大樓失陷了,抓到窮鄉僻壤的麗梅被人營救了,這些同樣是巨大的失敗。
他明白,這回,是遇到高人了。
他是個不會認輸的人,這些天,他都在尋找麗梅的下落,打探春水的消息。他同樣明白,春水正是現在這種局面的始作俑者。
他現在才清楚,真正的對手,就是春水。
可春水突然失蹤了。對手的消失讓他感到害怕。如今他在明處,春水在暗處。他處於防守的位置。
當下之急,就是讓春水現身。縣裡許多部門都在找他,這樣大張旗鼓地尋找,只能讓他躲得越來越隱蔽。他曾經以縣裡的有關部門建議,取消所有追捕春水的命令。但他的建議並沒有被採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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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躲在縣城的一個角落,準確地說,是在一棟民居的地下室內。裡面光線陰暗,通風不暢,經常斷電,大人還能湊合,孩子就不行了,經常說頭暈,想要到地面上呼吸新鮮空氣。
倆孩子每天最多的活動就是玩電腦遊戲,這是很不健康的生活,春水非常愧疚,孩子無無辜的,一不小心把孩子們捲入了這場鬥爭中。他想把孩子們送出去,送到了一個有陽光和鮮花的地方,那才是他們應該呆的。看著他們日漸消瘦的臉,他差點掉下淚來。
嫂子安慰他,一家人難得這麼清靜地呆在一起,可以擁有大把的時間嬉戲玩鬧。這話說得沒錯,以前總是忙,在家呆得時間短,哪有時間陪孩子。這麼一想,心裡好受了些,也很感激嫂子,話總說得讓人溫暖。
他決定出去找一個能暫時收留孩子的好人家,等一切塵埃落定,再把他們接回來。嫂子說這樣也行,有孩子在身邊,牽挂太多太深,行動不便。
嫂子問蘇小英怎樣。她們的關係不錯,像對姐妹似的,從不向對方隱瞞什麼。好是好,只是蘇小英的嘴太快,藏不住事,把孩子交給她,令人不放心。交給父母吧,他們都被人盯著,突然冒出了孩子,他們一定會被人橫加盤問,麻煩纏身的。
春水想起一個人來,這是一個舊相識,許久沒見面了。她就是紅月。這個屠夫的妻子,自從讓她懷上孩子后,春水再也沒有見過她。雖然這些年沒見過面,春水心裡還是認定,她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她家在郊區,把孩子放在她那裡,也不會令人注意。
他鑽出了地下室,突然覺得自由是多麼寶貴,地上的空氣是多麼清新。雖然是夜裡,他還是聞到了陽光的味道。
幾年不見紅月,她所在的村已經面目全非,拆的拆,建的建,就像一個巨大的工地,幾幢還沒完全竣工的大樓突兀地刺向天空。她的家已經找不到了。
春水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了,他努力地回憶,應當沒錯,就是這裡,他的方位感一直很好。
又不能找人問,只是憑感覺去尋覓,她的家應當被拆遷了,說不定她已住進哪個安置小區里。這些年,郊區的許多農田房屋被推土機推平了。
他突然想起,還保存著她的手機號碼。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他拔通了電話。
通了,有人接,還是她,春水很高興。
已經夜裡十一點多了,她似乎睡了,迷迷糊糊地問,「誰呀?」
還是那個聲音,樸實中帶著嬌柔。
春水壓低著聲音,說:「是我。」
她辨認不出是哪個,以為是惡作劇,正想掛了電話,春水忙報出名號。
她從床上豎了起來,驚訝地說:「你是春水?」
「是的。」
她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連忙走到衛生間,關上門,「今天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你在哪?還好嗎?」
外面關於春水的傳聞很多,她都聽在耳內。這個男人短暫相遇卻深刻影響她的人生,每當聽到他負面新聞,就為他擔心;得知他失蹤了以後,更是心急如焚。她想為他做些什麼,卻不知該做些什麼。這個時候,她就會抱起孩子,親昵著,看到他就像看到春水。他正茁壯地成長,越長越像春水了。
如今這個男人終於來找她了。
「你方便接電話嗎?」春水問。
她的男人還沒有回家。雖然他在鳥四大師的一番說辭下,勉強接受了孩子,接受了自己老婆懷上別人孩子的事實,可心裡還是有個疙瘩,不是滋味,經常不回家,在外面鬼混。有些人會當著他的面說些風涼話,說他幫別人帶孩子,戴了綠帽子還要裝孫子。他聽了就火冒三丈,回到家裡發火,不是打女人就是打孩子。火氣出了,想起這是神的兒子,又覺得冒犯了,忙著懺悔。他的喜怒無常讓女人害怕,讓孩子害怕。
「方便。」她哽咽著。
「有個事想讓你幫個忙。」
「什麼事?儘管說。」
「想讓你幫我照看兩個孩子。」
「多長時間?」
「說不定,短則個把月,長則一年。」
「多大的孩子?」
「比你的孩子大一點。」
她想了想,答應了。
「可以,你儘管送來。」
「這件事需要保密,不能讓外人知道,否則會給你給你的家庭帶來麻煩的。」
紅月知道春水現在的境況,她的擔憂不是怕別人知道,而是怕老公知道。
春水擔心的就是這個。
「你男人那邊怎麼對付?」春水問她。
「我想想辦法。」她暫時也沒想到怎麼應付他。家裡突然來了兩個孩子,他一定會問會生疑,想知道實情。他一旦得知又是春水的種,肯定怒火中燒,說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如果他四處宣揚,肯定是一場災禍。
春水說:「如果不方便,我另想辦法。」
她覺得春水好不容易才求她一次,怎麼能不答應不幫忙呢?辦法總比困難多,她對春水說,儘管送來。
「孩子頑皮,你多擔待點。」
「這是什麼話?我也是有孩子的人。」
兩人又說了會話,聊了聊最近的狀態,這時,她老公歸家了,兩人掛了電話。
辦完了這事,春水躲在街道的某個角落,一看時間,已是一點多了。好久沒有與水仙、翠芝她們聯繫了,趁著月黑風高,決定去她家看看。
春水成了夜行人,避著行人,悄無聲息地來到水仙的住處。很安靜,只有一兩個窗戶透著燈光,看上去一片祥和。
水仙住在三樓,燈已經黑了。
春水把整個居住小區轉了一圈,看有沒有可疑人物盯梢。確認安全后,他開始了攀爬。三樓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水仙的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春水花了點心思才進到她的家裡。
當春水進到她的房間的時候,發現床上睡著兩個人。他心裡一驚,難道水仙有男人了?如果是這樣,他這樣貿然地進入,太不合時宜。
他正遲疑,進退兩難,床上一個人翻了個身,借著朦朧的光,他看清了,另一個也是女的。
他放心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翠芝。
這次來同時見到兩個相見之人,天公作美,但又轉念一想,翠芝能來水仙這裡,一定出了什麼事。她一般不會宿在這裡。
他開了燈。
燈亮了,兩個人醒了,燈光很刺眼,正疑惑燈怎麼亮了,看到了立在門邊的春水。她們以為在夢中,不敢相信。
春水說話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睡覺了?」
她們這才知道不是夢。水仙問:「你是怎麼進來的?」翠芝叫了聲:「春水哥。」春水讓她們莫要高聲。
她們要起床,春水說不用起來,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頭。
她們坐在床上,一起聊了起來。
水仙把她的遭遇簡單說了說。聽說她受到這般的侮辱,春水氣不打一處來,那個副主席他認識,是個道貌岸然的傢伙,做事從不講信用,靠坑蒙拐騙混到現在的位置。當時做公安局長時,春水就非常看不慣他。
春水對水仙說:「我一定去會會他,讓他知道點厲害。」水仙說還是不要去了,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他說不要緊。
水仙說翠芝也受到人身威脅了。
春水看著一直低頭不語的翠芝,關切地問:「是什麼人?」
翠芝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起了他的父母,把他們在這裡幾天做了什麼吃了什麼遊了什麼地方一五一十地詳細說給春水聽。她記得可清楚呢,看得出,她很上心。
聽說父母把他的家廚房改成客廳了,春水有些不高興,但自己的父母也是出於好意。水仙在一邊說,這種事寧可信其有,改了說不定就時來運轉。他只是笑,說得抽空回家看看。水仙讓他千萬別回,家裡四周不知布了多少雙眼睛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