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龔見他這樣，知道有事。今天真得感謝他，要不是他的及時趕到，肯定被洪昌得逞了。這種人她看不上。有一句話說是人窮得只剩下錢了，說得就是洪昌。她雖然出賣身體，但是有選擇的，願意賣就賣，不願意賣就不賣。

她輕輕地為這個可以稱為丈夫的男人擦拭著臉上的血跡。是的，她與他，只有一約婚約，生活在一幢房子里，睡在一張床上，卻很少有溝通，身體上沒有，精神上沒有。她需要這樣一個男人，可以告慰母親，可以堵住別人的閑言碎語。今天他很勇敢，做出了一個丈夫應當做出的舉動。擦拭的時候，她前所未有的溫柔。

黃峰還是別著臉，不說話。

母親問她，這是怎麼了。

她想了想，還是說了，說是單位上有人要欺負她，黃峰及時趕到幫她，才挨了打。

母親說，報警呀，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

她說算了吧，報了警，麻煩更多。

母親問黃峰感覺如何。如果有什麼不對頭的，應當及時就醫。

老人家問話，他當然答了，說不礙事，只是皮外傷。

老人家先回房間了。

小龔問他：「今天趕到單位去什麼事呀？」

他還是不說話。

小龔想起那段視頻，可能他也看到了吧。

「是因為那段視頻嗎？」她問。

他哼了一下。

「聽我解釋行嗎？」

他把頭側向一邊。

小龔向他詳細說起了這段視頻的來龍去脈。她說發生這事的時候，她與他還沒有認識呢。這談不上什麼背叛與出軌吧。

其實黃峰耿耿於懷的不在於背叛與出軌，而在於春水。

春水是他與小龔的媒人。

春水先上了小龔，然後再把她介紹給他，促成一段婚姻。

他成什麼人了？人家上過的，不要的，推銷給他。

雖然他知道自己窩襄，可還是接受不了，起碼一時半會接受不了。

小龔見他還是不說話，就走開了，去了衛生間。

黃峰還是在生悶氣。

他聽說了春水被雙規的事。那時還為他鳴不平，現在但想起來解氣。

最好不要放他出來。黃峰這樣想著，心裡好受多了。

他該恨的人很多。他一直想恢復自己的男人本色，該做的事都做了，努力過，看過醫生，可卻難有起色。他越來越清楚，是這該死的環境害了他。

他想找人理論一番，可卻找不到目標。

想了很多事，心頭對春水的恨漸漸地消退了。沒有春水，他就娶不到這麼美麗的媳婦。

小龔從衛生間出來，見他的臉上開了許多，就遞了一杯水給他。他接了。

「這些天我被人抓去，也是為了這視頻的事。」她說著。

「哪個部門的人？」他問。

「我也不知道。看樣子，他們想整春水局長。」

「春水局長也是這件事進去的？」

「非常可能。我在裡面他們就盯住這件事不放。」

「你出來了春水局長也出來了？」

「應當是這樣。」

黃峰五味雜陳，不知是慶幸還是懊惱。

「局長他當不了了吧？」他問。

「我也不清楚，好久沒有聯繫他了，要不我們一起去看看他？」

「我這樣去不了。」他不願意看到春水，頭腦里經常浮現著春水與小龔親密的圖像。

「我去可以不？」

「你也別去了。現在大家都盯著你，你去了，不是添亂嗎？」

小龔想想也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兩個「艷照門」的當事人，還是不聯繫為好。

「你原諒我了？」她問黃峰。

他「哼」了一下作為回答。不原諒又能如何呢？男人做到他這份上，算是白搭了。如果有下輩子，他想投胎做女人。

「我想出去走走，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走哪去？」他問。

「離開這個城市。」

「母親呢？」

「我們就說去出差，過段時間回來。相信她可以照顧好自己。」

「也好，可以出去避避風頭。可我要上班上課呢。」

「請個假吧。」

「明天我去試試，看能不能准假。」

她侍候黃峰上了床，給他揉了揉肩膀捶了捶背，溫柔之下，他竟有了衝動，抱住她想做事。她說還傷著呢，注意身體。說實在的，經過了這麼些事，她哪有心情做這個？可他難得衝動一回，再怎麼樣，也得就著他。

可他就是衝動衝動，變成不了實際行動。就像中國足球，臨門一腳太臭，只能象徵性地對著球門胡亂踢一腳，對人們說，我在射門了，其實球離球門還遠著呢。

她的衣服被他扯光了。他看著眼前美麗的如雕塑般的身體，欲哭無淚。

她安慰他，好好休息，明天去請假。

他不讓她離開，要她呆在身邊。過過眼癮也不錯。

她心裡惦記著春水呢。

她想趕快聯繫上他。

那段視頻已經把她與他的命運緊緊聯繫在一起，誰也離不開誰了。

春水回到了家，見到了嫂子與兩個孩子，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他已經很久沒有流淚了。

嫂子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擁抱，緊緊地，好久沒有分開。

「怎麼了，還流淚呢。」嫂子看在眼裡，故意打趣，把氣氛搞得輕鬆些。

「沒有，眼睛進灰了。」春水掩飾著。

「他們沒有怎麼你吧？」嫂子的手在他臉上撫摸著。

「還好。」

「那就好。」

他回來的時候正好是晚上，孩子們都在，見到春水叔叔，都高興地擁了上來，大聲地叫著。

他們又長高了。

春水蹲了下去，把他們攬在懷裡。見到他們，心裡就踏實。

他們似乎覺察出什麼，顯得特別懂事，沒有向他要禮物要玩具。

嫂子讓他們回到房間去。

回來的時候，春水並沒有打電話告訴她。他想一個人默默地回來。這種事，不光彩。

但嫂子與他心有靈犀。她說早上眼皮一直在跳，就預感到他要回來了。

他笑了，問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看了就知道了。」她得意地說。

她掀開餐桌上蒙的桌布，一桌好菜如變魔術似的展現在他的面前。這是奇了怪了，他沒通知她，她如何得知消息的？

「有人告訴你了？」他滿腹狐疑。

「別懷疑了，確實是我的直覺。」

這些天，嫂子經常會有這種感覺，晚上門一打開，春水就在門口。她跟著感覺走，做了一桌好菜等他。有好幾次，感覺都錯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吃好幾天，吃不了的，就倒了。她沒覺得這是白費功夫。

這一次，感覺對了。

春水感動著，傳說中的心有靈犀竟活生生地發生在他身上。

他對嫂子說：「難為你了。」

他還不知道，嫂子為了他能早點出來，做出的巨大努力。

那個副市長，現在還在惦記著她。

嫂子沖著他嫵媚地笑，像個小女人。她確實很想他。

他問她：「你怎麼不吃呀？」她給他倒了一杯酒，盛了一碗飯，自己並不吃，坐在他對面，看著他。

「我們都吃過了。這些菜都是為你準備的，怎麼樣？好吃不？」

春水喝了一口酒，熱乎乎的，從嘴一直熱到心裡。他餓壞了，在裡面，睡不好，吃不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看著嫂子，他感到如重生了一般。

「你陪我吃點吧。」春水給嫂子也倒了杯酒。

「我這幾天身子不舒服，不能喝酒。我看著你吃。」

「我們結婚吧。」春水脫口而出。

嫂子沒有意外。結婚，已經說過好幾次了。

「馬上、立刻、現在。」春水已經迫不及待。

錢財對於他無足輕重。他不再是窮光蛋，經過這麼些年的積累，頗有一些存款。這只是一個數目，它的增加與減少並不會帶給他快樂。權力他曾經擁有過，風光的背後卻是作繭自縛，如今失去了，他並不覺得難過，相反，倒有種輕鬆。古人有云：誤入塵網中，一去三十年。這權力本就是一張網，進去了，反而會纏縛住。擁有一份真情，比什麼都寶貴。特別是家庭的溫馨，孩子燦爛的微笑，可以讓人忘卻所有的煩惱。經過了這場磨難，他覺得非結婚不可了。他經常捫心自問，如果只剩下一天的生命，最想做的事是什麼。對，就是結婚，與嫂子成婚，過傳說中的家庭生活。

嫂子盈盈地笑著。結婚，對於女人來說，都是激動人心的事，不管是少女，還是寡婦。

「總得準備準備吧？怎麼能立刻馬上呢？我看這事急不得，最起碼雙方的父母都得參加。你剛回來，得好好休息。你想結婚，我答應你，我們儘快吧。」嫂子輕輕地說著。

春水不當官了，她感到踏實。此時成家，她是樂意的。她的前夫因為當官，連命也沒了，春水經歷了一場劫難，命保住了，能全身而退，她已經謝天謝地了。她已經不再年輕，得有個歸宿了。如果能與春水相守一生，白頭到老，她求之不得。

她又給春水盛了碗飯，讓他多吃點。至於結婚事項，她去準備。

春水看著她，心裡柔情萬丈，所有的委屈，都煙消雲散。一個好女人，是避風港，是加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