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完情況，春水回到局裡，讓小江找來昨天執勤的城管隊長。就是他帶著一幫人馬把整個街市鬧得雞犬不寧的。

春水見到他，嚇了一跳。光頭長臉，腰粗膀圓，邁著八字腳，眼睛朝天，一別誰也不想搭理的樣子。這哪像是國家工作人員，簡直就是黑社會。

果然，他說起話來也是黑社會的范。「頭，找我有什麼事？我正和幾個美妞玩得高興呢？頭，你是新來吧？等會我帶你去幾個好玩的地方，咱哥幾個好好聚聚。」

春水正色道：「你上班時間在做什麼？」

「城管隊不是有幾個女隊員嗎？這會沒事正聊天玩呢？」

「我問你，昨天你們執法有問題嗎？」

「沒有呀，我們天天都是這樣執法的，相當有效果，還得到有關領導的表揚呢。」他們一去，大家聞風喪膽，能沒有效果嗎？

「你們是不是打了人？」

「打人？執法過程中遇到頑固分子，打人也是很正常的。」他說得輕描淡寫。

「你把人打傷了，現在人家還躺在醫院裡。人家準備上訪呢。這事，你必須作出書面說明，必要時，要做檢查，受到一定的處理。」春水很嚴肅。

「局長，你做在辦公室里，不知道我們執法有多難呀，不暴力，不嚴厲，能行嗎？誰聽你的。要不信，你去試試。人家說我們還罷了，你也是城管的一分子，這樣子說，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當領導的得知道下屬的難處。城管局管的都是一幫刁民，他們可是狠角色，不來點狠的根本對付不了他們。」他一點都不怵春水。

看來這幫人是狠角色，對待這樣的人，不來狠的樹不起威信。

這隊長叫劉二，從小喜歡打架，長大后，成為了社會閑雜人員。偶然的機會，他遇到了大拿，兩人一拍即合，成為了哥們，互相照應著。城管局招收城管時，大拿就運用了他的影響力，極力地把劉二轉變成一個戴制服的執法人員。他當城管，人盡其材，心狠手辣，二話不說，就是一頓痛打，漸漸的，他在城管界有了點名聲，難治理的街道，難管教的小販，只要他大駕光臨，必定人見人愁，鬼見鬼怕，更別說那些街頭小販了。久而久之，城管界把他當成攻堅克難的英雄人物，還被推上隊長的寶座。

他在城管局，只認魏局長，其它人，看的順眼就搭理一下，看不順眼就橫眉冷對，不管你是副局長，還是普通員工。但他好色，哪有漂亮女人就往哪鑽，軟的不行來硬的，幾番下來，也弄了不少女人上床。

他聽說過局裡來了一位副局長，美男子。不過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雖然這位副局長是他的直接領導。男人英俊漂亮，肯定沒什麼貨色，他一直這麼認為。當春水找他談話，要追究昨天暴力執法的責任時，他覺得這個領導肯定在裝腔作勢。給點好處，或者金錢，或者美女，相信就不會這麼說話了。但他不會給這樣的領導好處的，要送，直接送魏局長好了，何必給這樣的小角色。

他從春水的辦公室出來，就給大拿打電話。

「大拿，新來的副局長，長的好看的那個，你搞定了沒有？」

「還有誰搞不定的？做領導的，還不是為了錢，為了女人？你問這個做什麼？遇到什麼難題了？」

「他在抓我的小辮子呢。昨天我們下手重了點，打了幾個人。」

「這點小事呀。放心，我跟他說說。」

放下電話，大拿心裡有數了，哼著小調，回到辦公室繼續與女城管人員調笑。

春水見大拿軟硬不吃，不太容易對付，就把目標轉到其它人員。他讓小江找來昨天執法人員的名單，見上面有一個叫趙老七的，就決定找他來談話。

趙老七進城管的時間不長，比春水早來一年。他是退伍軍人，安置到這裡的。春水的眼光不錯，城管隊里，趙老七是為數不多的不屬於大拿、劉二團伙的城管隊員。他們拉攏過他，經常邀請他一塊吃飯，一塊玩樂。但趙老七總說家裡事情太多，需要早點回家。這是實話。他的老婆剛生小孩，需要他照顧。

趙老七遊離於集團之外，但得到的好處自然就少多了。年終獎金，他往往只有別人的一半，甚至一分錢都沒有。人們把他當做可有可無的人。他也憤怒過，但又有什麼用呢？上上下下都一樣，時間長了，他也看開了，錢雖然少點，但落得個清靜，比什麼都強。他見到城管像土匪一般地對待小攤小販們，幾次想衝上去幫小販們，最終還是克制了自己。他不想丟了工作，家裡還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但每次打人，他都沒有參加，只是遠遠的圍觀。

趙老七在部隊立過功，在軍區的大比武活動中，他的格鬥技術獲得了季軍，算是高手了。他夢想著退伍后能進入公安系統，做個刑偵什麼的，面對面地與犯罪分子過招。可現實是殘酷的。他是個農村兵，沒什麼後台，找不到關係，只好進入城管隊，與一幫臨時工合同工混在一起。更要命的是，這幫人來路不明，染滿了惡習，抽煙喝酒嫖妓賭博，無所不精。他無語了。為了生計，他一直忍聲吞氣。

春水見他進來的時候，帶來一股非同尋常的氣息，連忙起身，給他讓座。他身板筆直，不苟言笑，方正的臉，有稜有角。春水聽說過他的故事，手腳功功夫了得，幾個壯漢近他不得，把這樣的人才用來對付小攤販，可惜了。

趙老七見局長親自為他沏茶，過意不去，站得筆直，不肯坐下。論年紀，春水要長几歲，論職位，春水更是貴為一局之長，雖是副的。他哪見過如此禮賢下士的領導？在部隊，上下級更是界限分明，不能越雷池一步，長官的命令，縱然是錯的，也得執行。但他也沒有阻止春水，只是靜靜地看著，心裡很感動。

他看著看著，就發現這局長的不同來。這春水局長的眉宇之間，透著一股精氣，非學武之人不能辨識。難道局長也是習武之人？

春水問他：「昨天在城東大街，有攤販被打傷，這事你知道吧？」

原來這事。趙老七不知這局長葫蘆里賣什麼葯，沒吱聲，想繼續聽聽接下來他會說些什麼。

「我剛到醫院看了被打的攤販，確實傷得不輕。這種暴力執法，民怨極大，我想整頓整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聽說你在部隊的表現很優秀，為人正直，相信你也有同感。把你找來，就是想得到你的支持。」春水表明了態度。

趙老七開口了。他說：「我支持局長的做法。只要有需要，我聽從局長的調遣。」

果然是軍人，說話擲地有聲。

春水聽了十分高興，城管局不是鐵板一塊，水潑不時，針刺不進。人都是有氣場的，有的人氣場盛，有的人氣場弱，而相同氣場的人，容易產生吸引力，引起共鳴。

「我想利用昨天的事件作為突破口，對一些人進行批評懲罰，達到改變風氣的效果。所以，希望你能把昨天事件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必要時可以整理成一個書面材料。這可能會得罪一些人，你願意不？」春水開誠布公地說道。

他沉思了下，說：「局長，這事我自然會支持你。不過，我還有一點疑惑，不知該不該說？」

「當然，你儘管說。」

「你要懲罰的人，都是有後台的，說不定他們的後台比你的官位大，到時，你能懲罰他們嗎？如果有這樣的後果，還不是白費力氣，無功而返？套不住狼，還惹得一身騷。你我都不能全身而退了。」

「你說的我明白。要麼不出手，要出手就得一擊必中，一中必殺。我相信，只有行事周密些，成功的可能性很大。退一萬步講，就算失敗了，那也是為了正義，你說是不？」

這話讓趙老七聽起來很受用。

春水繼續說：「你放心，我知道你家裡的情況，需要用錢。我以前做過生意，掙了些錢，如你有需要，儘管提出來，拿去用。你我之間，沒什麼客氣的。」

這下徹底斷了他的後顧之憂。

於是，他詳細說起了昨天的事件。小江在邊上一邊記錄，一邊錄音。

趙老七昨天下午像往常一樣，來到城管隊的辦公室，一幫人聚在一起玩牌。中午不知誰請客，每人都喝了不少，屋裡酒氣衝天。到了三點鐘，劉二隊長說不玩了，大夥出去轉轉，順便找些水果蔬菜回家交差。這些人，經常把繳來的瓜果蔬菜帶回家交給老婆。

趙老七本來不想去的。但城管隊就這點事，不去就是不配合工作，這帽子扣下來是會減工資的。而且，劉二還點名趙老七一定要去。他一直想收服這個退伍軍人。

幾輛車呼嘯著沖向集市街道。開車的，也是喝了酒的，坐在上面膽戰心驚，生怕撞了人或是被人撞了。這幫人真是什麼都不怕，毫無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