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沒有年輕人的身影，所以聽說水仙回來了，她是被小車送回來的，春水很欣喜。
水仙與春水同歲。
她從小就模樣好，她自己並不以外貌為豪，對學習認真著呢。成績好才是有出息，女孩子不能靠相貌的，水仙父母一再地對水仙灌輸著。水仙聽話，把自己的心思都用在了學習上。水仙熱愛學習，成績卻不好。這不能怪她。在學校，男同學老圍著她，轟也轟不走。老師喜歡輔導她，不管她懂還是不懂，相同的內容說了一遍又一遍。老師可不能轟，水仙是個懂事的孩子。體育老師也找上了她，說她是百年一遇的體育苗子，如果好好培養，將來說不定得全國冠軍、奧運冠軍。水仙身材比例好，尤其那雙修長勻稱的大腿，是常年在山間，如麋鹿一樣矯健地行走奔跑的結果。體育老師的話不虛，水仙跑起來，只看到一頭秀髮在腦後飛舞，壯小伙都追不上。水仙雖然善跑，但卻不想天天練跑步。跑步如同吃飯一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幹麼要刻意去鍛煉呢？再說，她喜歡學習，想考大學。
體育老師，還有校長，找到了水仙的父母。學校每年要進行評估，如果學生在縣裡的運動會獲得好名次，學校就能加分，評估就可以獲優，校長就可以得到提拔，體育老師可以有一筆豐厚的獎金。校長給了水仙父母承諾：可以讓水仙去縣裡的重點中學，學校提供免費的午餐，獲獎后給一筆豐厚的獎金。水仙父母是老實人，校長來到家裡已經讓他們受寵若驚了，再說還有那麼多的好處。他們也不徵求水仙的意見，同意了學校的要求，還勒令水仙一定要配合學校訓練，早日獲得好名次。
水仙在體育老師的帶領下開始了訓練。
體育老師說：「從現在起，你的任務就是跑步，其它課不用上了。」
水仙說：「那其它課落下了怎麼辦？」
「以後自然有老師幫你補課。」
體育老師四十多了，經常手把手地糾正水仙的姿勢。一會說胸要挺拔，一會又說臀要提，時不時還拍打幾下。這讓水仙很不舒服。水仙在所謂的標準姿勢地要求下跑了幾個月。一天，校長問體育老師進展如何呀，體育老師皺了眉頭，幾個月下來，成績不升反降呢。校長也皺起了眉頭，對體育老師發了一頓火。
被火燒得有些發暈的體育老師不太要求標準動作了，水仙的奔跑自在多了。後來在縣裡的運動會上，水仙果然不負重望，得了冠軍。
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水仙所在的學校在邊遠山區，條件差，學生少，教師懶，經常在各方面評比中位列最後一名。校長也好，老師也罷，把來此校工作當作發配邊疆。
有了這個冠軍，校長調了條件更好的學校，體育老師升任了政教主任。而水仙，因為長時間的缺課，成績一落千丈。學習成績本就不好的她，跌落了差生的行列。
體育老師承諾的補課沒有兌現。他現在也不教體育了。校長許諾的重點中學更如海市蜃樓，他已不在本地了，水仙父母想找他，也認不到門。
水仙得了張獎狀，還有幾套運動服。
體育得了很多狀，高中卻沒考上，她就出去打工了。第一年，就有一輛小車載著她回來過年。聽說是溫州的一位老闆，待水仙特別好。人家回家過年擠著火車悶著汽車千辛萬苦，水仙一路吹著空調聽著音樂送到家門口。又過了幾年，水仙家的房子重新修建了，成為了村裡的一景，四層小樓，裝修得跟城裡人似的，還外帶一個大院子。
水仙回來后，春水不用老悶在家裡了。他去看望水仙。
水仙看起來氣色不錯。衣著光鮮亮麗，濃艷的香水味讓春水似曾相識，那是洗頭店裡經常飄蕩的氣息。
「你怎麼也在家呀？」水仙見到春水十分驚喜。
「最近身體不太好，在家休養一段時間」。春水有點尷尬。他的事在村裡早傳開了，說是因為買賣贓車被公安局拘了，在裡面受的傷。
「騙誰呀，你的身體壯得象牛似的。」水仙還不知道他的事。
「唉，老了！」春水開著玩笑。
是呀，一晃也十來年了。水仙初中畢業就外出掙錢了，春水晚出去三年，讀了高中。水仙看上去已是徹頭徹尾的女人了，照村裡人說法，十足的堂客。她比以前豐滿了許多，修長的雙腿褪去了少女的骨挺，添上了少婦的圓潤。當初那頭蹦來蹦去的小麋鹿成為了高大豐碩的奶牛了。
「你還說老呀？現在比以前英俊多了。」讀初中時，春水不顯山不露水的，個子也不高，成績不優秀，水仙那時沒怎麼注意春水。
「你怎麼也回來了？是不是放假了？」春水問。
「我也是回來養病的。」水仙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了笑容。
「看你那麼滋潤，哪有什麼病呀？」春水看水仙不象是開玩笑，又說：「我們村空氣好，山清水秀的，吃的東西也新鮮，有什麼病回來住上三個月半年的，包好」。
「我也是這麼想的。」水仙附和。
「你有女朋友了嗎？」水仙問。
春水沒想水仙直接問起這般問題，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說：「還沒呢」。水仙已經結婚了，丈夫是郵政局職工，在村裡人看來，那可是金飯碗。只是聽村裡人說起，她丈夫顯老。水仙辦喜酒時，春水沒在家，沒見過她老公。
「不急，男人以事業為重。我就是結婚太早。女人不比男人，女人命苦呀」。水仙嘆著氣。
春水看著水仙似乎有難言之隱，也沒有再說什麼。
「我們應該多爬爬山，多勞動。你看這村裡人哪有什麼病呀」春水倡議。
水仙很是贊同。
正是五月，山上滿眼皆綠。有些花已經落盡了，樹上已結出了小果；有些花還在怒放，釋放著生命的艷麗。河水嘩嘩地流著，和著鳥蟲的啼鳴。春水和水仙邊聊邊走，來到村后的板栗林里。板栗樹高大粗碩，葉子如蓋，一棵一棵錯落有致。這些樹還是生產隊栽的，那個年代只存在於老農的故事裡了。現在這些板栗樹承包給了私人。樹下綠草蔭蔭，小花簇簇，林里清風許許。小時候，這裡是孩子們的天堂。放學了，春水經常與小夥伴們在這裡嬉鬧，做遊戲。這片樹林里，藏著春水的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