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太深，幾乎是沒入腳踝。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萬物仿若都凝結成了冰。

  人光是站在雪地中就凍得渾身顫抖了，可那女子卻還穿著單薄的舞衣，在冰面上翩翩起舞。

  舞衣單薄，可謂是薄如蟬翼。冰天雪地之下，這麼冷怕是要凍壞。

  可這女子卻像是不知道冷一般， 依舊是仰著笑意，在眾人面前飄飄起舞。

  舞姿曼妙，那面上的表情更是如痴如醉。

  也不知何時來的，舞衣上都落了一層厚厚的雪，此時正舒展著身子對著屋子翩翩起舞。

  林安一下子看傻了，看了看面前，又扭頭看了看身後的萬歲爺。

  這一下不知曉，再看可謂是嚇了一跳。

  萬歲爺不知何時拿起了長劍，面色陰沉的走了出去。

  林安心下一陣咯噔，見萬歲爺出來正打算彎腰恭迎，卻被萬歲爺一揮袖子推開。

  林安腳底一滑，身子撞到侍衛的彎刀上。

  他穩了穩身形，忍不住的抬頭朝前看去，卻見萬歲爺拎著長劍，已經走到了那女子身邊。

  王茹兒正在翩翩起舞，跳的正如痴如醉。見萬歲爺果真靠近後，連忙高興的停下。

  她太過於興奮，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萬歲爺手中的長劍。

  只是看著萬歲爺朝著自己靠近，王茹兒激動地只覺得手足無措。

  「萬……萬歲爺……」王茹兒停在原地，在雪地中站了太久，她身上凍得青紫。

  精心打扮了一整晚的妝容此時也是狼狽不堪。

  但她不在意，一雙眼睛眼也不眨的朝著萬歲爺看去，深情的眼眸之中都含著春水，壓根兒就沒注意到萬歲爺臉上的陰沉。

  「萬歲爺。」王茹兒見萬歲爺不說話，她裝作一副羞澀的樣子，拎著裙擺朝著萬歲爺靠近。

  簫煜察覺到王茹兒的靠近，眉心克制不住的一陣輕擰。眸中的厭惡明晃晃 的，只不過王茹兒還沉浸在歡喜之中，根本就沒有看見。

  「萬歲爺。」王茹兒站在萬歲爺面前，眼中只有眼前之人的身影。

  剛要靠近，卻是被一把長劍抵在原地：「昨晚之人是你？」

  王茹兒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長劍，心中一陣咯噔。

  但她見了萬歲爺，心中實在是太過驚喜。以至於忘了一切，只想著日後榮華。

  王茹兒羞澀的抓緊裙擺，指尖都用力到陷入皮肉之中。

  她不知道昨日晚上，周淑雲是如何伺候的，但她看著萬歲爺的表情，她歡喜的迎了上前。

  「是嬪妾……」

  話音才剛剛落下，一把長劍便直衝著她的頸脖刺去。

  溫熱血液瞬間飛濺而出，王茹兒甚至都察覺不到痛意，順著那把長劍落在自己的頸脖上。

  「萬……」寒風刺骨，冰冷的長劍瞬間被血水染透。

  王茹兒看著那鮮紅的血跡甚至還不覺得是自己的，只試探的伸出手撫著自己的頸脖。

  直到指腹傳來一陣濕意，黏糊的血跡染透了整隻手 。

  王茹兒緊盯著自己的掌心，察覺到什麼，這才尖叫一聲。

  尖銳的聲響劃破了雪夜，四周侍衛連忙上前。

  可王茹兒再也無法動彈，她看著自己掌心中的血跡，這才像是察覺出來這血跡是從自己身上流下

  來似的。

  瞪大了一雙眼睛，僵硬著身子直直的朝著雪地中一頭栽了下去。

  『咚』的一聲， 積雪砸出了一道深坑。潔白的雪地里鮮紅色染紅了一大片。

  沈芙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只覺得渾身都在顫抖。

  上一刻還好端端的人，此時卻是一身血跡的倒在自己面前。

  沈芙盯著雪地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不知何時萬歲爺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捂著沈芙的眼睛，簫煜低沉道：「別看。」

  面前的手寬大又溫熱，掌心牢牢的遮住了她的眼睛。

  沈芙被迫從雪地中收回目光，眼神朝著面前的萬歲爺身上看去。

  這是她頭一次用這種陌生的，甚至是帶著恐懼的眼神看向萬歲爺。

  目光落在萬歲爺那染了血跡的指尖上時，沈芙甚至還情不自禁的朝後退了幾步：「不……」

  她搖著頭， 深深地吸了口氣。可面前聞到的卻是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沈芙無法面對，這瞬間她甚至想要逃跑。

  「不……」沈芙搖頭要離開，她裝作鎮定的往回走。

  只是身後一隻手卻是拉住了她，簫煜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

  萬歲爺單手執劍，眉眼間的兇狠還未褪去，卻一隻手拉住沈芙的手腕。

  掌心用力，指腹輕輕扣住了她：「不要怕朕。」

  長劍上還泛著血跡，執著劍的手卻是用力握緊著。

  簫煜用另一隻手狠狠地拉著沈芙：「朕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林中鴉雀無聲，萬歲爺一劍斬殺了王茹兒之後，再也無半點兒聲響。

  沈芙坐著萬歲爺的鑾仗離開，等之後忍不住的還是朝著身後看了眼。

  雪地中，王茹兒的屍體已經凍的梆硬，直直的倒在雪地中時，瞪大的雙眼好像一副死不瞑目。

  沈芙瞧了一眼之後就不敢再繼續亂看，連忙放下帘子。

  等回了合歡殿，她才覺得是鬆了口氣。

  「將門關上。」沈芙對著前來伺候的小桂子吩咐道。

  昨晚上她去萬歲爺那兒之前，就吩咐小桂子前去儲秀宮尋周美人。

  只是小桂子回來的晚了一些，兩人還未來得及碰頭，沈芙就被林安抓去了。

  小桂子一愣，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跟著沈芙進了內殿，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沈芙就道。

  「王茹兒死了。」

  「怎麼會？」小桂子顯然也極為詫異，一肚子的話在聽到沈芙的話之後瞬間變得煙消雲散。

  「奴才昨日晚上還看到王選侍的身影，怎麼好端端的就沒了命？」

  沈芙自然不會說王茹兒是被萬歲爺殺死的。

  只是王茹兒死在是太快了，壓根兒就沒給她開口喊冤枉的時候。

  當然，沈芙也不會相信，昨日晚上之人的會是王茹兒。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懂，本來應當是周淑雲，為何到後面就變成了王茹兒。

  周淑雲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居然能說動王茹兒前去替自己背鍋。

  那可是死罪！

  沈芙低頭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昨日晚上要你去查，你可查到了什麼？」

  「奴才跟著小主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事兒的。」 小桂子點了點頭，衝著沈芙道：

  「小主讓奴才去守著儲秀宮，奴才一直守到半夜這才守到些東西。」他彎下身子，將昨日晚上看見的一切在沈芙耳邊細細說了一遍。

  沈芙捧著茶盞的手都跟著停住了：「你說昨日晚上兩人都出去了，後來是王茹兒先回去的？」

  小桂子點了點頭，確定道：「是的，奴才當時就跟在身後，看的真真兒的。」

  「王茹兒慌裡慌張的跑了回來，手中還捧著一疊東西。」小桂子道：「只不過天色太黑，奴才沒有瞧清。」

  王茹兒先回去的，回去的時候手中還捧著東西。

  沈芙不用想，也就知道這東西是什麼了。

  只怕就是王茹兒身上穿的那件舞衣。

  「王茹兒穿著舞衣在萬歲爺面前獻舞，卻被萬歲爺一劍抹了脖子。」沈芙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身來低聲思索了片刻。

  等過了會兒才忍不住的回頭：「那周美人呢？」

  「周美人當時天快亮了才回來。」小桂子彎腰，除夕晚上，宮中的守衛比起以往要松上許多。

  周美人就是在侍衛換班的時機大搖大擺的回來了。

  小桂子想到今日早上瞧見周淑雲的神情，重複了一句：「雖然周美人穿著宮女的衣裳，讓人難以分辨。」

  「但奴才還是一眼就瞧出那身影來……」小桂子說到這兒，抬頭看了沈芙一眼。

  嘴裡有什麼話要說瞬間咽了下去：「周美人清早大搖大擺的回來的，奴才保證！」

  沈芙聽到這兒，也忍不住的笑了。

  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甚至還泛著一股深深的寒。

  她從在竹林中看見王茹兒開始，就知道一定不會是王茹兒。

  王茹兒哪裡有這麼大的膽子，更沒有那樣好使的腦子。

  今日這一切分明都是周淑雲做的。她怕是昨晚上勾搭萬歲爺失敗，這才禍水東引嫁禍給了王茹兒。

  雖沈芙不知道周淑雲究竟用了什麼法子讓王茹兒穿上的舞衣。

  但沈芙不得不佩服，周淑雲這招，實在是厲害。

  難怪上輩子她會是沈清唯一的對手。

  沈芙坐在椅子上，指腹悠悠的敲了敲扶手：

  「此時，她怕是正得意吧！」

  ******

  儲秀宮

  王茹兒一死，內務府早就來了人，派人將王茹兒的東西搜羅出來燒掉。

  儲秀宮太小，東西屋子離的又不遠。王茹兒的屋子裡，除了吵鬧聲就是哭聲，一聲聲的傳進屋內。

  周淑雲坐在炭盆前，僵硬的掌心時不時的翻轉著。留意著身後的吵鬧聲，面色平靜讓人瞧不出再想些什麼。

  紅袖上前，給她添了幾杯茶：「那迷情香的香料，奴婢按照小主的吩咐，早就已經放到王選侍的屋子了。」

  「這會兒，那些人怕是已經收到了。」

  似心有靈犀，這邊話音剛落下，那邊的動靜一下

  子變得更大了些。

  那些人像是尋到了什麼，衝著跪在地上哭泣的奴才立即就是一腳：「還說沒有，你們主子私藏了這些東西，加害萬歲爺。」

  「還不快抓起來，押到慎刑司去拷打。」

  宮女的聲音哭的更加厲害，鬧哄哄的像是被人從地上拖拽。

  周淑雲站在窗前，透過半開的縫隙，瞧見那宮女被拖走，心中那懸掛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就是可惜那宮女了。」周淑雲低頭，看著自己被凍的發紫的手。

  嘴裡輕輕地嘆息一聲：「才剛跟著王選侍，這下怕是要跟著受罪了。」

  紅袖聽到這兒，抬起頭默不作聲的看了自家小主一眼。

  小主這話看似同情，但面上卻無半點兒憐憫。

  平靜如水的眼睛中，好似剛剛說的話都是假象。

  紅袖心中一陣驚，連忙低下頭。她心中慌亂的如同打鼓，連忙別開話題道：「小主，那迷情香塞了過去，這件事就真的跟我們半點兒關係都沒有了嗎？」

  她可是聽說了，王選侍被萬歲爺一劍抹了脖子。

  聽說萬歲爺下手毫不留情，半個脖子都似乎是要被割下來了。鮮血濺了一地， 半邊雪地里都是紅色。

  紅袖一想到那個場面就忍不住的打抖：「小主，我們真的沒事了嗎？」

  她可沒忘記，昨日晚上穿著舞衣勾搭萬歲爺的人究竟是誰。

  若是讓萬歲爺知道自己殺錯了人，今日王茹兒是什麼下場， 改日她們就是什麼下場。

  周淑雲一記眼刀朝著紅袖掃去，眼神中的殺意嚇得紅袖連連後退。

  「奴……奴婢……」紅袖支支吾吾的：「奴婢只是擔心。」

  周淑雲聽到這兒，神色一下子變了。

  她可沒忘記，自己昨日晚上有多狼狽。周淑雲是存著不會失敗的信心去的，為了昨日晚上，她甚至是動用了全部精力。

  原以為萬無一失，但她卻怎麼也沒 想到，萬歲爺中了迷情香都能拒絕自己。

  神色扭曲了好長一會兒，周淑雲看著自己差點兒凍僵的手掌。

  白皙的手臂上青青紫紫，昨日晚上她差點兒死在竹林中。

  若不是王茹兒這個沒腦子的替自己擋下一截，今日被萬歲爺一刀抹了脖子的是，必然就是她了！

  周淑雲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上天這回救我一次，等於是重新給了我一個活命的機會！」

  周淑雲指尖狠狠地掐緊著，指甲都陷入了皮肉之中。

  她三番兩次的從危險中逃過。

  甚至是一次又一次的從閻王殿的手中奪回小命。

  這還不算，她病過一場，連著上輩子的事她都夢到了。

  「怕什麼，連著上天都在幫我！」周淑雲的手指壓在楹窗上，看著內務的的奴才們將隔壁的屋子一點點搬的空蕩蕩的。

  王茹兒聽說是屍首都保不住，扔進了亂葬崗中。 那間屋子空蕩蕩的，就像是王茹兒從未出現過。

  周淑雲不知是想到什麼，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她喃喃自語：「這次失敗沒有什麼。上天都站在我這一邊，我一定有辦法奪回屬於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