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接連下了好幾場雨之後，眼瞅著就要入冬。

  沈芙一直在萬歲爺的乾清宮中住了好幾日，宮中上下的流言可謂是爭波不斷。

  到底是沒有嬪妃一直住在乾清宮的。

  若是說之前是因為沈芙的合歡殿內死了人，但是這都過去好幾日了，再怕這事也該過去了。

  只是萬歲爺聽見了卻是當做沒聽見，一如既往的將沈芙留在這兒。

  自打那日之後，萬歲爺明顯的是對沈芙的回答滿意至極。

  當晚送來的安胎藥就是如她在合歡殿中喝的一樣不說，連她在乾清宮也是出入自由。

  這日，剛用過早膳，沈芙便穿戴打扮好，說是要出門走走。

  「小主，您還懷著身孕呢。」紫蘇見沈芙又要出門，鞍前馬後的跟在身後伺候著。

  「昨日剛下過雨，路上還有些打滑。」紫蘇實在是擔心至極，忍不住的問道：

  「您怎麼又要出門？」這幾日小主出門的次數實在是太高了，隔三差五就要出門一次。

  分明之前在合歡殿的時候沒有那麼愛出去啊。

  紫蘇心裡忍不住的嘀咕，可看著小主這樣子，還是連忙跟了上去。

  「外面風大，小主您走慢點兒。」紫蘇在身後絮絮叨叨。

  沈芙聽了這話，只是笑著搖頭問：「每日都出門走走，不好麼？」

  接連下了三四日的雨，今日好不容易有個晴朗的天。

  「出來走走自然是好。」小主之前不愛出門走動，如今到了這兒倒是變得愛出門了。

  這自然是件好事。

  紫蘇跟在身後，急忙的道：「只是小主您懷著身孕，整日的出來閒逛奴婢也是怕出事。」

  紫蘇心裡嘀嘀咕咕的，沈芙聽著只是搖頭。

  「你不懂。」乾清宮中本來就是萬歲爺處理公務的地方，有些時候也會在這裡來面見大臣。

  沈芙雖在這兒住著，但是也不好太過沒眼色，只要萬歲爺一處理公務她便馬上出來。

  她身為後宮的嬪妃，前朝後宮自然是要分辨的清楚。

  畢竟她在這乾清宮中住著已經夠招人眼了，若是還聽著萬歲爺商議國儀事，豈不是自個兒找死？

  流言蜚語已經夠多，沈芙可不想自掘墳墓。

  只有在萬歲爺商議朝事的時候儘量出去。

  免得日後被人抓住什麼話柄。

  到時候參她一個後宮參政的名聲，那到時候沈芙可就是百口莫辯了。

  只是這話也沒有必要跟紫蘇解釋的太過清楚。

  沈芙淡然一笑：「今日去御花園逛逛吧。」

  這幾日她出門出的多，乾清宮周圍都逛的差不多了。

  倒是御花園還沒逛。

  乾清宮離著御花園近的很，沈芙連著轎輦都沒坐，跟著紫蘇邊走邊逛著倒是很快就到了。

  紫蘇唯恐沈芙摔了碰了，跟在身後眼也不眨的：「如今都深秋了，花都謝了。」

  「是沒什麼可逛的。」沈芙看了一圈點了點頭。

  「聽說過幾日要下雪，再不來看得等到明年開春了。」

  萬歲爺在商議事情應當還未結束，這個時候若是再回去豈不是功虧一簣？

  沈芙才不回去。

  「再往前逛逛吧。」沈芙琢磨著時辰往前走道。

  紫蘇心中不願意，但看著沈芙這樣子的卻也只有咬著牙繼續跟上。

  只是兩人還未走多久，剛走到假山那兒就聽見了說話聲：「如今這後宮眼瞅著倒是沈婕妤的天下了。」

  沈婕妤？這是在說她？

  沈芙眉心往上挑了挑，朝前走的步子瞬間就停了下來。

  「小主！」紫蘇卻是氣憤至極，拉著沈芙的袖子：「她們在說小主您的壞話！」

  「我知道。」沈芙壓低聲音，示意紫蘇別聲張。

  兩人隔著假山，裡面嘻嘻索索的聲響傳來，聽見的一清二楚。

  假山背後之人，果然是在談論她。

  「可不是，誰讓我們沒有沈婕妤生的好看呢。」裡面的也不知是誰，聽到這話之後唉聲嘆氣了片刻。

  隨後又忍不住的開口：「萬歲爺光是寵愛她，也不足為奇。」

  「說的也是。」

  另外一個人出來，也跟著唉聲嘆氣了半晌。

  「沈婕妤那張臉是真的生的美啊。」

  「別說是萬歲爺，就連是我見了沈婕妤那張臉都心生歡喜，更別說是萬歲爺了。」

  隨後，裡面的兩個人跟著長吁短嘆了一會兒。

  「誰說不是呢，有一回我隔的遠遠的瞧見過一眼，還當是仙女下凡。」

  「直到看著沈婕妤從我面前走過去，我還沒回過神呢……」

  「那張臉要是生在我臉上就好了，我也不會一年半載連萬歲爺的面都見不到。」

  沈芙聽著裡面之人的說話聲兒，眉心忍不住的往上挑了挑。

  剛生出的一股火，此時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這兩人在背後竟不是說她的壞話？

  沈芙原以為能夠聽到些什麼，如今也忍不住的感嘆。

  這兩人竟也太老實了些。

  隔著假山的縫隙她往裡張望了眼，卻實在是認不出這兩人是誰。

  「誰啊。」沈芙問紫蘇，後宮的嬪妃她應當都見過，但這兩人她實在是不認的。

  「奴婢也不知。」紫蘇壓低聲音搖著頭，倒是立在一旁跟著的小桂子出來。

  湊在沈芙身側開口：「小主，應當是孟選侍，和宋選侍。」

  「難怪。」沈芙喃喃開口。

  難怪她從未見過兩人，選侍的位份實在是太低，平日裡幾乎是不能出門。

  除了萬歲爺偶爾想起，這一年半載的都見不到萬歲爺一面。

  這樣低的地位，哪怕平時見面也都是站著，連個坐著的位都沒有。

  也怪不得沈芙不知道了。

  這御花園中應當也不是能夠隨意的進出的，只是不知道這兩人是如何有這麼大的膽子。

  來這兒御花園不說，還敢偷偷說別的嬪妃的閒話？

  沈芙聽著那些誇讚她美貌的詞彙，只覺得頭疼。

  可此時若是走出去，這兩人必然會很尷尬。

  但她若是原路返回，又怕會鬧出動靜。

  左思右想之下，她竟是只能站在原地乾等著。

  「在這等著了吧。」沈芙站在原地嘆了口氣，左右也無事，乾脆在這兒等著看這兩人嘴裡還能講出什麼新奇的話來。

  沈芙動也不敢動，就站在假山後面。

  哪知這兩人竟是不走，竟還站在那兒閒聊起來。

  「是啊，沈婕妤入宮才多長時間。自打她入宮開始，萬歲爺就再也沒怎麼去過旁人那兒了。」

  「對對對，滿打滿算沈婕妤入宮才半年呢。」

  「去年這個時候，萬歲爺還在陪著淑貴嬪賞梅花。」

  沈芙聽到這兒，只覺得腦袋疼。

  這兩人除了她之外，竟還議論起淑貴嬪。

  她與淑貴嬪本就不對付，若是讓人知道她在這兒偷聽，怕是會誤會這事是她安排的。

  沈芙頭疼的揉著眉心。

  這兩人說罷，倒是捂著嘴笑起來：「我還記的淑貴嬪囂張時的場景，沒想到這才短短半年，來了個沈婕妤之後，淑貴嬪倒是失寵了。」

  「是啊，這誰能想到呢。」

  「當年的淑貴嬪有多受寵，如今就有多好笑。不得不說，風水輪流轉啊，淑貴嬪怎麼會想到自己會有今天。」

  這兩人竟是越說越不是，越說越離譜。

  之後的話更加難以入耳，沈芙越聽越頭疼，剛想要出去，卻聽見對面一陣冷笑聲兒。

  她探過去看了眼，只一眼便覺得腦仁疼。

  淑貴嬪不知何時站在的身後，聽到這兒，扶著宮女的手走了出來：「本宮如何失寵的，又是如何好笑的？」

  「你們兩人上前來，跟本宮解釋解釋。」

  孟選侍與宋選侍幾乎是瞬間停住了。

  仰頭瞧見來人之後，喉嚨像是一把被人掐住。

  淑貴嬪如何來了？

  那剛剛她們說的那些話，全部，全部都被淑貴嬪聽見了？

  兩人一想到這裡，便只覺得雙腿發軟，哐當一聲跪在地上。

  哐哐朝著地上磕著頭：「叩，叩見淑……淑……」

  兩人緊張的舌頭都在打顫，說話的時候連著頭都不敢抬起往淑貴嬪那兒看：「嬪妾們叩見淑貴嬪。」

  深秋時節，昨日又剛下過雨，御花園的青石板上還留有未乾的水漬。

  兩人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頭，可是淑貴嬪不叫起，誰也不敢起來。

  「嬪妾們說錯話了，還請淑貴嬪饒命。」

  地上跪的太久了，兩人渾身都在顫抖。顫巍巍的仰起頭，卻是對上淑貴嬪冰冷的眼神。

  「說錯話了？」淑貴嬪語氣懶洋洋的，指尖撥弄著指腹。

  「本宮聽著倒是不像是說錯話。」

  「既說本宮失寵，又說本宮如今看著可笑，這些話都是從你們的嘴裡說出來的，如何會是說錯了話呢？」

  淑貴嬪語氣倒是聽不出有多憤怒。

  只是輕描淡寫的，卻是能從中聽出裡面的怒意來。

  兩人跪在地上，連著身子都是哆嗦著。

  淑貴嬪若是大吵大鬧，怕是她們心中還算是放心些。可偏偏像是此時這樣，冰冷又平淡。

  聽的讓人只覺得頭皮發麻：「是嬪妾們多嘴，求娘娘大人大量，饒了嬪妾這一次。」

  兩人跪在地上死死的磕著頭，連著餘光都不敢多往淑貴嬪那兒看一眼。

  「饒命？」淑貴嬪低著頭看向兩人，目光在兩人的身上一一窺探過去。

  能入宮的嬪妃們樣貌生的自然都是不錯的。

  明眸皓齒，清秀婉約，雖不至於讓人眼前一亮，但這樣的好顏色放在宮外也是個美人。

  淑貴嬪狠厲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一一晃過，隨後落在一直說話的宋選侍身上：「你過來。」

  宋選侍嚇得抬起頭，可看了淑貴嬪一眼卻又不得不從。

  她也不敢起，跪在地上膝行著，爬到淑貴嬪的腳下。

  「把臉抬起來。」淑貴嬪垂眸看著她，頭上的牡丹花金簪微微晃動。

  宋選侍顫巍巍的揚起臉，只是才剛抬起下巴，迎面而來迎接她的便是狠狠地一巴掌。

  「啪。」的一聲，宋選侍的臉瞬間就腫了。

  「娘娘饒命。」

  宋選侍捂住臉，她是嬪妾，若是毀了容貌，日後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宋選侍嘴裡一直喊著饒命，只是剛喊一聲，下一個巴掌緊接著就又落下來。

  淑貴嬪身邊的兩個嬤嬤站在宋選侍身旁，兩人一左一右，掌心接連往下。

  啪啪啪用力掄回幾下，就打的宋選侍嘴角流血，原本巴掌大的一個臉很快就高高腫起。

  指印上還泛著血絲，流著鮮血，眼見的毀了容。

  身後的孟選侍看著宋選侍被打的如此悽慘，嚇得後背都溢出了冷汗。

  「娘娘，娘娘饒命，淑貴嬪饒命。」

  孟選侍嚇得魂飛魄散：「是嬪妾該死，嬪妾該死，嬪妾不該說娘娘的壞話，還請娘娘饒了嬪妾這一次。」

  淑貴嬪微挑著細長的眼眸，上挑起的長眉看著地上的人。

  眼神中的神色像是帶著殺氣，狠厲而又毒辣。

  什麼失寵，什麼笑話？

  剛剛在背後聽見的這些話就像是把刀，一刀一刀的戳在她的心口。

  淑貴嬪冷笑一聲，大步走上前，一腳踩在孟選侍的手上：「饒你？」

  「本宮又怎麼會饒你？！」

  淑貴嬪今日穿的並非是繡花鞋，而是鹿皮短靴。

  獸皮做的底，輕飄飄的踩在人掌心上，仿若是能將人的掌心給踩斷。

  「你們是該死！」

  她入宮那麼多年，自打開始伺候萬歲爺後，就再也沒聽過如此讓她委屈的話。

  帝王的恩寵讓她高高在上，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被這些下賤的玩意兒看不起。

  「就你們這些腌臢的玩意兒，背後竟然也敢說本宮的壞話！」

  淑貴嬪簡直是要氣的瘋狂：「本宮讓人扒了你的舌頭，讓你們的嘴裡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淑貴嬪發了狠，腳掌落在孟選侍的掌心上，用力的碾壓。

  很快，孟選侍便疼的渾身抽搐。

  「嬪……嬪妾該死……」淑貴嬪腳掌用力，分明是衝著碾碎她的手掌去的。

  孟選侍疼的在地上滿地抽搐，額頭上的冷汗如黃豆大小般，滴滴順著額頭往下墜。

  她卻抽也不敢抽出來，只敢捂著手掌跪在地上不住的哀嚎：「嬪妾該死，嬪妾該死，求淑貴嬪饒命……」

  「不過是個小小的選侍，本宮今日就算是殺了你都沒人會說什麼。」

  淑貴嬪掌心用力收緊，眼眸之中依然起了殺心。

  她掌心往下碾，顯然已是帶著殺意。

  正用力往下，身後傳來一陣聲響：「萬歲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