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惜低頭夾了一塊紅燒肉給女兒，「多吃點，等你上大學走了，再吃一次就難了。」

萬楚兒隨口道：「那我就把你一起帶去，什麼時候都能吃到。」

白芷惜愣了一下，看女兒吃的歡快，自己卻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似想起什麼，趕緊眨了兩下眼，把眼中的濕意給眨掉。

其實之前萬楚兒的打算，就是上大學的時候，把白芷惜也帶上，二人去京城居住生活，但是現在白氏醬菜生意很好，白芷惜只怕是脫不開身了。

萬楚兒很快吃完飯，她擦了嘴后，就坐在桌旁，邊等白芷惜吃飯，邊陪她說話，問問醬菜那邊的生意。

正說著說著，萬楚兒突然瞪大了眼睛，說道：「媽媽，你的臉上抹粉了？」

白芷惜平日里最是樸素，之前洗完臉，連臉霜都不抹，怎麼會突然擦粉了呢？

夾著一筷子菜的白芷惜一下子頓住了，心跳似漏了一拍，筷子里的菜就掉到了桌上。

萬楚兒沒想到自己一句話讓白芷惜這麼大的反應，懷疑地問道：「怎麼啦？」

很快反應過來的白芷惜擠出一絲笑容，說道：「現在每天要見的人多，臉上抹點粉，也好看，讓別人看到心情也好，心情好了，說不得就不跟我砍價那麼多了。」

說到後面，她越說越溜，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似的。

萬楚兒想了想，說道：「我在一本書上看到，說女人不化妝是對別人的不尊重，想不到咱們梧桐縣這麼前衛。」

便是真當白芷惜為了好看才擦粉的，她覺得這樣挺好，白芷惜知道追求美好了，說明心情舒暢啊。

她仔細看了一眼白芷惜臉上粉，認真說道：「媽，你用的粉太厚了，紅色的腮粉也抹得太多了，應該只在腮邊抹一點就是。」

白芷惜的眼神有些慌亂，想要避開女兒的視線，說道：「你一個學生，怎麼知道如何化妝，別人都說好呢。」

萬楚兒咧了咧嘴，她怎麼知道如何化妝？

上輩子高考失敗后，她放飛自我的那段日子裡，跟著人鬼混了兩個月，可不是就天天塗塗抹抹得跟個鬼一樣。

怕白芷惜再問下去，萬楚兒笑著打了個哈哈，說道：「我不會化，會看啊。」

白芷惜卻怕萬楚兒再問下去，於是板著臉把筷子一把拍到桌上。

「你現在的任務是學習，不是看誰化妝化的好不好！」

這語氣就有些重了，萬楚兒有些吃驚白芷惜突然的發作，看白芷惜臉色還不好，便趕緊作揖道：「知道了知道了，媽，你別生氣，我一定會考個好大學的。」

哎，白芷惜最近總是輕易生氣，萬楚兒覺得白芷惜是犯了高考焦慮症了，生怕她考不好，算了，離高考也就幾天的時間，等考完了，白芷惜就會好起來吧。

母女二人各懷心事，誰也沒再看對方，白芷惜低頭吃飯掩飾自己，萬楚兒則是扭頭看向外面。

「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去學習吧。」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房看書了。」

母女二人同時說出了同樣的話。

萬楚兒忍不住笑了，道：「那我就去看書啦。」

聽到身後房門閉上的聲音，白芷惜才回過頭來，看向女兒房間的門，一時臉上滿是不忍與傷心，眼中也蓄滿淚水。

上個月她感覺身體不舒服，抽空去醫院檢查了一下，結果檢查出來了，卻是一個讓她無法接受的結果。

她第一個念頭便是不相信，覺得醫院肯定是搞錯了，當天就坐客車去了萬州，在萬州醫院檢查后，竟然還是一樣的結果。

癌症晚期。

醫生說已經開始轉移，她不明白什麼是轉移，問了后，才知道轉移意味著什麼。

也就是說沒治了，她被判了死刑。

如今她和女兒的日子才好起來，讓她如何能接受這個結果。

而且之前她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的不適，怎麼說癌症晚期就是晚期了呢？說轉移就轉移了呢？

當時白芷惜就暈了過去。

等她終於接受了這個噩耗之後，第一個念頭便是，絕對不能讓楚兒知道，轉念后，卻又不知道該跟誰說這件事，最後只能自己一人承受。

剛開始時她思緒混亂，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生意上總是出錯，帳算得亂七八糟，吩咐工人們幹活也是前言不搭后語。

如此過了兩天後，她從工人裡面挑出來三個人，一個負責醬菜製作，一個負責送貨，一個負責賬目，生意才算是又恢復正常。

然後她便躲在大院那邊調整情緒，每次楚兒找她，她就借口忙，避了開來。

等她的情緒終於穩定后，她帶著一絲希望再次去了醫院，得知治療好的希望十分微渺，而且治療一次的費用就得上萬。

她想也沒想就離開了醫院，她已是將死之人，不能把家裡的錢都花完，她得給楚兒打算以後的路。

楚兒現在是人生的關鍵時刻，絕對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女兒如今對自己的依賴，她是知道的，前年去萬州販賣野貨，不過是個腿麻，楚兒都自責不已、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如果讓楚兒知道她的病情，她不敢想象楚兒會怎麼樣。

最近一個月，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真的開始不行了，生怕楚兒發現，她就盡量躲在大院那邊不回來。

今天再不回來，只怕楚兒又要去大院找自己了，如果去了大院，她怕楚兒萬一要發現些什麼，她賭不起。

於是她買了便宜的粉，撲了厚厚一層，把自己蒼白消瘦的臉給遮住。

#

次日萬楚兒醒來后，看看白芷惜還在睡覺，便沒有打擾她，略作梳洗后，就出去跑步了。

等她跑回來的時候，飯桌上扣著早餐，還有白芷惜一張紙條。

「媽媽有事去萬州一趟，三天後回，勿念。」

萬楚兒伸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想不通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讓白芷惜都來不及見自己一面，就匆匆走了。

難道是那個鹹菜老闆有什麼新要求了嗎？

萬楚兒本想跑去大院那邊看看情況，又想到前段時間她跑到大院去幫忙，結果被白芷惜訓了一頓。

當時白芷惜發了好大的脾氣，嫌她臨近高考還天天到處晃蕩，不知道好好學習。

這是自從重生以來，白芷惜第一次發脾氣。

她想想昨晚白芷惜又發了脾氣，心道還是算了，要是讓白芷惜知道了，肯定又得生氣，不值當。

一切等高考完再說吧，等到白芷惜看到她的分數應該就會恢復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