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疏忽

  趁著發放撫恤金和舉行葬禮的時間，一場費歇爾家族的內部排查也悄然開始。

  艾琳單獨叫每個人來到房間裡和自己詳談。

  她引導對方惡意的話術很嫻熟，再通過聆聽惡意的能力，感知著費歇爾家族的每一個人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為了大家情願接受命令，甚至連拜恩自己都不例外地接受她的檢查。

  雖然查出來幾個有些許惡意，或者是偷拿家族東西的僕人和護衛，但是一整輪排查後也完全沒有找到所謂的背叛者。

  幾天後的中午，拜恩在大廳里不斷地徘徊，思索許久，突然對站在不遠處的護衛隊長說道：

  「緹歐，把你妻子叫過來。」

  緹歐愣了一下，某種可能性讓他的內心產生巨大恐懼，可還是按照拜恩的命令照做。

  「好，我知道了，這就去。」

  他吃住都在莊園裡，很少會回家，基本上一個月最多回去一兩天的時間，其實和妻子最近的關係也不是很好。

  只不過雖然工作極為辛苦，然而緹歐的月薪工資是普通護衛們的五倍，年薪獎金則是十倍。

  所以他一直都任勞任怨，內心裡對費歇爾家族沒有任何的不滿。

  緹歐的妻子也被他帶到家族莊園裡，她還是第一次來到偌大的莊園內部，表情極為驚愕，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很久。

  「好美啊，這要多少錢啊？」

  幾個僕人看到那種窮人的神態，私下裡偷偷笑了出來。

  艾琳和她在房間裡單獨交流，用嫻熟的話術試圖引導對方內心深處的惡意。

  她確實是有惡意的，但僅僅只是對於費歇爾家族始終綁住緹歐的不滿，除此之外就沒有多餘的想法了。

  看來也不是緹歐的妻子泄密，緹歐和拜恩得到艾琳的回答後都鬆了一口氣。

  拜恩是真的不希望問題出在緹歐的妻子身上。

  緹歐，那個年近五十的男人不僅僅是他的劍術老師，護衛隊長，馬車夫。

  他更是陪伴費歇爾多年的戰士，是和凡妮莎等少男少女一樣，都足以算得上費歇爾家族的半個家人的心腹人物。

  萬一叛徒是他的妻子怎麼辦，按照費歇爾家族的規矩，肯定是要暗中處決她的。

  但緹歐就算認同費歇爾家族的制裁，以後內心也會有負面情緒，拜恩再也不能重任他，但也不可能放他離開家族。

  最壞的發展就是被邊緣化的緹歐最終爆發負面情緒，衝動下選擇背叛家族。

  雖然都只是一些推測的可能性，但拜恩只是想想就頭皮發麻，那幾乎是他本人性格里最害怕的發展。

  緹歐也實在是鬆了口氣，等到妻子回去後，他思索許久還是和拜恩先生請假，說自己最近實在是有點疲憊想回家。

  事實上，他說的理由是真實的。

  累了。

  這場規模不大的夜間保衛戰，僅僅只是死了七個家族護衛，在超凡者們的眼裡基本等於沒有損失。

  反而值得大肆宣揚，他們居然輕鬆解決掉一個來夜襲的第二層次超凡者！

  但緹歐的心情截然不同。

  他和那些護衛們天天一起吃飯，還記得有一個年輕的護衛剛來費歇爾家族的時候，每天都很活潑幽默，經常能在訓練後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但是緹歐聽人說在戰鬥開始後，他就被蠕蟲活活吃掉半個身體，眾目睽睽之下哀嚎許久才被朋友補槍而死去。

  那個承受壓力補槍的護衛，昨晚也和他說決定不幹了，打算去費因市的工廠里做一名工人。

  不僅僅是他。

  每一個死去護衛的名字，還有他們的面容和性格以及愛好，緹歐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他要參加七次葬禮，看到那些人的親友們七次痛哭。

  緹歐曾經是一艘商船上的水手長，那艘商船在海上東奔西跑，大部分時間做貿易生意，偶爾則會化身為海盜劫掠。

  殺戮搶劫的感覺並不好受，但緹歐知道自己是船長的人，既然如此就必須忠誠於這艘船。

  因為妻子獨自在家照顧兒子很困難，再加上在一場水戰里身受重傷，緹歐決定在納西爾鎮裡度過餘生，不再出海。

  可是不在海上討生活，緹歐就只能靠做木工賺錢，家裡的收入水平直線下滑。

  而第二個孩子出生以後，終於吃不慣貧窮困苦的緹歐和妻子商量，他必須想辦法找點更賺錢的事情了。

  後來，通過海商約翰先生的介紹，盧修斯第一時間接見他。

  「盧修斯，緹歐可是一個很有能力的戰場指揮者，我曾經還希望他當我船上的水手長呢，真是可惜啊。」

  當時的緹歐馬上說道：「抱歉，我實在是不想再出海了。」

  他還記得那個慵懶的男人打量許久，最後點頭道：

  「緹歐，呵呵，你的眼神很不錯，是只有身經百戰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只要你能夠接下我三劍，就能來當費歇爾家族的護衛隊長，但是必須用實戰武器而不是木頭，伱有勇氣麼？」

  「好。」緹歐點頭。

  他不僅格擋住盧修斯連續的三劍，還猛然閃避開對方突襲手臂的第四劍。

  「你很不錯，明白只要拿起武器，戰鬥中就再也沒有規矩的道理，我們費歇爾的盾牌不僅需要堅韌也必須靈敏！」

  「你合格了！」

  那位盧修斯先生真是個狡猾的傢伙，緹歐當時就做出判斷。

  幾年裡，緹歐為了費歇爾家族殺死過一些人，他知道自己既然是護衛隊長，就必須忠於費歇爾家族。

  無論費歇爾的一家人讓自己做什麼事情，自己既然拿了多年的錢，就不能拒絕他們。

  緹歐認為忠誠和責任就是最重要的品質。

  訓練家族護衛們的事情得心應手，畢竟沒有多少人會比船上的那群准海盜更加惡劣。

  然而，兩年前從軍事學院回來的拜恩卻搖頭，說他馴服那群臭小子的方法毫無意義。

  「我需要讓他們變成能夠和低級超凡者正面戰鬥的軍人。」

  「而不是一群懂得揮舞武器的蠢貨。」

  拜恩先生和盧修斯先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本來是一個善良怯懦的聰明孩子，喜歡學習，善於觀察和總結。

  最近幾年裡拜恩先生成長飛速，變得愈發沉穩起來，而且終於能夠為家族做出本不情願的事情。

  拜恩兩年裡教授他許多軍事學院裡的知識，讓從未經過系統訓練的緹歐豁然開朗。

  他腦子裡本來混沌的經驗都完全展開來，許多問題有了答案和解釋。

  然而，多年的護衛隊長工作，卻使得緹歐不得不疏忽了家人們。

  他的家就在納西爾鎮南城，房子不算很大。

  回到家時緹歐就看到妻子正吃力地搬東西，馬上將它們接到手裡。

  妻子驚訝地問道：「緹歐，你今天為什麼會回家？應該還沒有到你休息的日子吧？」

  緹歐勉強露出笑容，點頭回答道：「今天拜恩先生給了我假期，所以我現在就回來了，休息一天。」

  「出了一趟遠門是真的累人，我現在很想洗一個澡。」

  「嗯。」

  妻子點點頭，沒有多說話就跟著回房間了，默默地為他準備洗澡。

  緹歐放下東西後，突然有一種她不太情願理自己的感覺，女兒正在家裡烹飪食物，見到他回來也驚訝不已。

  「……」

  他坐在椅子上，半晌都聽不到妻子說哪怕一句話，知道對方是真的生氣了。

  緹歐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雖然不能經常回家，可是大部分的錢都被自己拿回來了。

  自己為了養家每天都在生死間徘徊，顧不上和家裡的交流也很正常。

  如果不全心全意為費歇爾家族效力，他們根本不可能讓自己成為心腹！

  他思考到這裡突然有些惱火，自己為了家庭出生入死，沒有外面的女人也不亂花錢，為什麼她還要生氣！

  明明當初我說要出來找更賺錢的工作時，你也是同意了的！

  「兒子呢？」

  緹歐大聲詢問，自己的長子怎麼不在家裡，他去了哪裡？

  妻子深吸一口氣，冷聲回應道：

  「你還知道你有兒子麼，他前幾天和朋友一起離開納西爾了，說是要去費因市找工作，不想在家裡無所事事。」

  「什麼？」

  緹歐目瞪口呆，驚訝自己的兒子居然會偷偷離開，難以置信地問道：

  「你說他去費因市了？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都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那時候你和拜恩老爺在外面呢，等你回來就什麼都晚了，我又勸不住他！」

  妻子的語速很急，說著說著就哭了，淚水接連掉下來。

  「他要是在外面被欺負了，或者是出事了，我恨你一輩子！」

  緹歐無言以對，半晌後才疑惑道：「他以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的大膽……是不是那些朋友帶壞他了，他的朋友都是誰？」

  妻子終於忍不住聲嘶力竭地吼道：

  「幾年裡你和他見過的次數，還沒有你和那些兄弟見面的多，你真的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性格，是怎麼樣的人了嗎？」

  「現在再問，你不覺得已經晚了麼？」

  緹歐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是又做不出道歉和安慰，妻子默默哭完也不再吭聲，一家人就這樣沉默一整個晚上。

  他很明白一件事情，自己已經知道的太多了，就算想要離開費歇爾家族也不可能的事情。

  費歇爾家族能夠讓本來沒有超凡力量的人，突然間擁有超凡力量。

  緹歐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個最可怕秘密的真相雖然還未真正告知自己，但是拜恩先生和艾琳女士，都在若有若無地和自己暗示某些難以想像的偉大力量。

  祂，是存在的。

  直到第二天早上，一夜未眠的緹歐從費歇爾家族來傳話的護衛那裡得知消息。

  泄露他和拜恩先生行蹤的人找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