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迴旋鏢

  費歇爾家族的地下室里，三名家族成員都短暫地沉默不語。

  拜恩甚至還有僥倖的心理，想說瑞亞人的軍隊會不會繞開納西爾鎮，可是終究沒能說出口。

  瑞亞人和斯亞特人是東方四國里最世仇的兩個國家，雙方在簽訂和平協議前的幾十年裡互相征伐劫掠，最後一場戰役就在十二年前的兩國邊界，死傷極為慘重，很多斯亞特人的記憶里都有印象。

  瑞亞人兇狠又殘暴，在主流觀念里遠遠沒有斯亞特人文明。

  他們甚至是奧登大陸上極少數還屬於封建領主制度的國家，瑞亞人的歷代國王凝聚力和掌控力時強時弱。

  艾琳思索後詢問道：「現在納西爾的情況怎麼樣？」

  盧修斯說道：「消息還沒放出來，只是在各大家族那裡流傳，但我想傳遍全城也是早晚的事情。」

  他眯起眼睛，嚴肅說道：「不知道瑞亞人的這支軍隊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斯亞特的援軍何時趕到，但總之我們不能賭。」

  納西爾鎮的常駐武裝力量是百餘名裝備燧發槍的巡邏隊，算上各大家族的超凡者和護衛們，總計全鎮能前往戰場的人也就只有三百左右。

  而且他們還不是職業軍人，實際上的戰鬥力完全不能相比。

  「各個家族都在收拾貴重東西，準備暫時離開納西爾，我覺得向費因市逃難是最好的路線。」

  「好。」

  決定下完後，三人都沒有再猶豫片刻，分別去做要做的事情。

  要拿走何種貴重物品由艾琳負責，而盧修斯則去叫來費歇爾家族的護衛和僕人說明情況，讓他們即刻通知家人帶東西過來。

  盧修斯突然說道：「拜恩，你馬上去泰勒家族，我們的投資還有十五枚金幣的款項沒收回來。」

  前不久拜恩進行藥物方面的研究又花了一筆錢，如今費恩家族只剩下十枚金幣左右的剩餘資產，在逃難的路上恐怕是不太足夠。

  拜恩剛剛從家裡離開，來到街道上就知道消息已經傳開了，人們都行色匆匆，跑來跑去非常焦急。

  因為納西爾各個家族的僕人都和很多鎮裡人沾親帶故，一傳十，十傳百，根本不可能守住秘密。

  他一路小跑著穿行嘈雜的街道來到泰勒家族，卻發現整個家族駐地都人去樓空。

  拜恩愣住半晌，隨後知曉剩下的一半款項暫時是收不回來了。

  不過泰勒家族跑得了一時也跑不了永遠，只要他們還在東海岸一帶，拜恩就不信找不到他們。

  而且他心裡也相信羅伯特和自己幾年的相識交往不會輕易賴帳。

  等到拜恩回到家族裡時，周邊所有的人家都雞飛狗跳了。

  不，他很快意識到不止是這條街道上的人們被恐懼動搖，而是整個納西爾城鎮都極大地恐慌起來。

  霍文男爵不在，鎮長根本指望不上，無人帶領城鎮的眾人進行抵抗，每一個人都想著快點逃離。

  納西爾的成年人大多經歷過戰亂，自然知道戰爭爆發時人的生命有多麼不值錢，巨大的恐懼瞬間壓上來。

  而且就像是盧修斯想的一樣，許多人都決定向西方最安全的費因逃亡，那是東海岸唯一的城市，整支逃亡隊伍很快變得浩浩蕩蕩。

  費歇爾家族的幾十人就混在第一批數千人的逃亡隊伍里，鐵匠鋪的老雷蒙一家，還有海商約翰的家族也跟著他們一起，最後的人數差不多是百餘人。

  艾琳突然很奇怪地發現老雷蒙的神智變得很清醒，說話辦事都井井有條起來。

  逃亡開始了。

  拖家帶口攜帶眾多財物行進的情況下，整個逃亡的大部隊大概要七八天時間才能抵達費因市的地域範圍，再加上雪地的環境影響很大，最後的時間還要拖得更久。

  逃亡的第三天晚上，野外的氣候溫度越來越冷。

  雪花輕柔舞動，在空中編織起純淨的畫卷，它們如同精靈般飄蕩，輕拂大地上的萬物。

  日落時分，數千逃亡難民在渡過一條結冰的河後，選擇在林地旁集體紮營。

  幾天裡各種情況都在逃亡的難民隊伍里湧現，盜竊行為頻繁，甚至還有發生明晃晃搶劫的現象。

  納西爾的鎮長早就在第一時間不知所蹤，泰勒家族也一樣，另而外的三個騎士家族今晚正式討論要推舉誰帶領眾人，主持整體的秩序。

  倒是沒有人嘗試盜竊和搶劫費歇爾家族的人，極高的聲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他們不低的武力。

  整個費歇爾家族幾十人正在紮營，疲憊的護衛和僕人們都在工作，目前為止種種情況都被艾琳處理得極好。

  最開始幾年家族裡大部分事情還都由盧修斯負責，現如今的她卻已經能夠嫻熟打理費歇爾家族的內務，甚至比盧修斯更有耐心。

  艾琳安撫完兩名恐懼的廚娘後，來到盧修斯和拜恩的身邊，內心也湧現出不安詢問道：

  「我們這支隊伍的目標很明顯，會不會出事？」

  全副武裝的盧修斯搖頭，平靜地舉劍指向北方說道：

  「那支從北方瑞亞來的部隊穿過叢林後是直奔納西爾去的，他們想在茫茫野外找到我們這一隊人，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確實如此，幾千人數量看似很多，但在整個東海岸地區就像是一小撮螞蟻，他們要和另外一小撮螞蟻不期而遇的機率極小。

  盧修斯繼續說了下去：

  「而且瑞亞人的部隊要是在野外漫無目的亂逛，風險太大了，倒不如劫掠完納西爾後轉頭就跑。」

  就在旁邊聽著的拜恩突然抬頭，說道：

  「還有一種情況是例外，我聽說過有種極為稀少的施法傳承『預言系』的法術，能夠精準定位目標的位置。」

  盧修斯沉默不語，戰略性價值極高的預言系法術確實存在，但就在那支瑞亞人部隊裡的概率不高。

  而且這群瑞亞人還好死不死地非要咬他們這群人的可能性，也幾乎不存在。

  除非整個逃亡隊伍里有某個極為重要的人或物。

  盧修斯露出笑容，平靜說道：「這是一次低風險的賭局，不會有事的。」

  「嗯，我明白了。」

  艾琳輕輕點頭，轉身離開繼續安撫費歇爾家族成員。

  很快就有人來求治疾病，原來是寒冷的天氣趕路導致幾個老人都快不行了。

  艾琳沒有拒絕，盡力將老人們的身體救治過來，納西爾的人們紛紛對她感恩戴德。

  直到一群鬚髮皆白的人朝她走來。

  艾琳微微一愣，費歇爾家族的人都看了過去，是那些納西爾鎮上聚居的銀裔，前不久他們剛剛坑了費歇爾家族一筆錢。

  艾琳平靜地看著他們，只見一個白色長髮的中年人走出來，顯然他是銀裔里地位比較高的人，衣服上還印有著彰顯施法者身份的符號。

  銀裔的中年人沉默半晌，還是不卑不亢地懇求道：

  「艾琳女士，我們氏族的長老突然昏倒一直不醒過來，猜測可能是天氣太冷和勞累引發的疾病，還請您看在同為救贖之主信徒的份上出手救治長老。」

  聽完，艾琳露出燦爛的微笑，就仿佛是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

  她醫治過太多人，知道天冷加上疲憊和情緒激動，很容易讓老年人的心臟和腦部發生惡性病變。

  「同為救贖之主的信徒，我當然會救治銀裔德高望重的長老，你們大可放心。」

  艾琳說到這裡沉默了一下，弄得中年人有點焦慮，才繼續開口道：

  「只不過如今的費歇爾家族處境極為困難，還希望各位看在救贖之主的面子上出手援助。」

  中年人點頭，毫不意外地問道：「費歇爾家族，你們需要多少錢的援助？」

  而等到艾琳說完，他的臉色就變了。

  「我們從納西爾走得很匆忙，緊急需要三十枚金幣。」

  雖然銀裔們人人都知道艾琳是想漫天要價，可是根本沒辦法拒絕她，畢竟就像是只有銀裔氏族的長老會「提取法術」一樣，數千人的隊伍里最擅長治療的人也就只有費歇爾家族的艾琳。

  歸根究底，還是當初銀裔氏族的長老短視造成的不良後果，不像是海商約翰寧肯虧上一點，也要給費歇爾家族好印象。

  銀裔氏族極為團結，很快就湊足三十枚金幣，苦苦懇求艾琳救治長老的命。

  她在治療銀裔氏族長老時，沒有將他的病痛完全根治，而是保留了一部分，接下來銀裔氏族必須每天都央求艾琳。

  回到費歇爾家族營地後，天色已經漸漸發暗，雪越來越密，像懸掛的羽毛緩緩飄落。

  艾琳赫然發現，盜賊團伙頭目們的母親，滿頭白髮的那達婆婆拿著一個黑色鐵盒默默地等著她。

  因為晨曦教團「守密」和「謹慎」的基本原則，那達婆婆平時很少會直接來到費歇爾家族這裡。

  艾琳疑惑地問道：「那達婆婆，您怎麼來了？」

  那達婆婆一看到艾琳就快步走上來，頗為激動地說道：

  「前些天，我的孩子們無意中在一位商人那裡得到某件東西，很可能是一個神秘奇物。」

  她靠過來壓低聲音道：「您曾經說過，失落的晨曦之主需要它們，而這兩天我都沒來得及交給您，我覺得現在正是把它交給您的時候。」

  那達老婆婆說完，便極為恭敬地遞上黑色鐵盒。

  突然艾琳就感覺到失落之主強大的意志微微震動！黑色鐵盒裡仿佛隱藏著有某種極為重要，甚至令偉大的神明也不得不在意的奇特事物！

  她不禁驚愕萬分，黑色鐵盒裡的事物究竟是什麼？

  就在這時，周圍的人群紛紛傳來疑惑聲，隨後就是陣陣的驚呼聲！

  「有人！」

  「伱們快看！」

  「啊！」

  艾琳和那達婆婆猛然抬起頭，共同看向人群一同望去的方向。

  暗淡的天色下，只見河岸那邊的遠方有些黑壓壓的人影正逐漸變多，愈發清晰，靠近得越來越明顯，就像是要吞噬一切的恐怖黑潮緩緩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