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座福地洞天出現在李塵面前的時候，一切結果已然註定。

以覆山宗的防備，根本無從抵擋李塵的收攝，不過小半個時辰功夫就全數吞了進去。

覆山宗的修士們終於從震驚到瘋狂，拚命攻擊大鯤，但換來的卻是深深的絕望。

大鯤根本沒有反擊，甚至連動彈欠奉，只是默默停留在原地，運用法則之力不斷製造合金物質，如同血肉再生，彌補著原本就虧損不多的表皮。

無論什麼結丹高手，元嬰長老，在這龐然大物面前都像是巨鯨身上的蜉蝣，用盡各種翻江倒海，移星倒斗的手段，依然無法將其撼動。

到最後，覆山宗的宗主和幾名長老們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木然看著大鯤重新閉上嘴巴。

在祂巨口即將合上的一刻，終於有人忍耐不住，朝那裡沖了過去。

「不要……」覆山宗宗主大驚失色，但卻已經來不及阻止。

隨後他們便見，鹿台所化的獨角上，一道七彩華光浮現，化作雷霆劈了下來。

衝擊巨口者頓時飛灰煙滅。

骨鯤戰艦的頭部設計了活靈活現的巨口，那裡是出入戰艦內部最為便利的通道，又怎麼可能會沒有防備？

恰恰相反，那是被保護得最為周到的所在，本身充滿著各種機關禁制。

滄瀾仙府也接近其位置，李塵自身和麾下的精銳軍團重兵把守。

「他們已經陷入絕望了，這麼做只是白白送死而已。」林元吉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發出了由衷的感嘆。

李塵問道：「你在同情他們嗎？」

林元吉苦笑道：「怎麼會？就在不久之前，還是我們承受著這般的絕望，我也只是有感而發而已。」

「不過說起來，李大師，你為何要對著天空放太陽神雷呢，直接攻擊他們不是更好嗎？」

李塵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在你看來，戰爭是什麼？」

林元吉怔了怔，有些說不上來。

李塵淡淡道：「在我看來戰爭是戰鬥的升級，也是以人群，種族，道途等等分野為劃分的生存發展之競爭。」

「如若沒有戰爭的能力，一個族群或者道途，未必不能繼續生存下去，但卻必須付出尊嚴或者血淚為代價，同樣一個族群或者道途只曉得戰爭，那離滅亡也不遠了。」

林元吉道：「您說的有理。」

李塵道：「戰爭並不注重一城一地之得失，也不在乎個人或者宗門的悲歡離合，興衰榮辱，因為它是縱覽全局，影響深遠的高層博弈。」

「我若在此大開殺戒，難免傷及無辜，雖說這覆山宗的弟子，即便鍊氣中後期都有著參戰的義務，將會化作戰場上殺戮我方修士的兇手，但卻仍然還是有人無辜，始終會有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沾過我等偃者同胞的鮮血。」

林元吉道：「但他們遲早會是那樣的人，而且，他們也支持參戰者，生活在仙盟統治之下，大環境的影響不可避免。」

李塵道：「這也確實是敵我之分，但你若以為我放過他們，就是對他們仁慈，那就大錯特錯了。」

林元吉心中一驚：「哦？」

他看了看四周，感應到遠方四散的輻射，以及籠罩整座大陸的濃厚陰霾，頓時恍然大悟。

如此之多的人口，包含了大量鍊氣築基修士，的確沒有必要妄造殺孽，憑空背上道德的負擔。

他們本身對偃道的威脅較小，就算留著，短時間內也不會養虎為患。

甚至就算未來有一些成長起來，成為沾滿偃者鮮血的劊子手，仍然還是其他人平庸一生，毫無波瀾了此殘生的可能更大。

他們再無可能在這片充滿和輻射和污染的地方維持修鍊上進，再加上這裡的靈峰福地被李塵連根拔走，就算殘留有一些次等福地，也已經無法供養如此之多的修真之士，多半還是得要仙盟接盤，妥善安置起來。

但這些覆山宗人和生活在這座大陸上的生靈，驟然一下塞給仙盟，即便過上數十上百年之後，可能轉化成為實力，在成功消化之前也是不折不扣的負擔。

人吃馬嚼，修鍊上進，情緒安撫，信仰意志……種種都是負擔。

仙盟一直以來長於何處，弱於何處？還不是正面戰場大能高手如雲，各個神通法術高明，實力卓絕？幕後也是仙山福地眾多，靈根資質上乘，能夠栽培出遠勝於偃者的高手。

但仙盟修士們的生活方式，理念作風種種，都是較為古典的一派。

坐擁靈峰，仙山福地，各種洞天，並不意味著他們的生產力水平更高，而是發展較早，佔據了各種優勢。

和偃者們比起來，他們更加不易適應這種惡劣環境的生活，上層修士便有神通大能，也缺乏輕易供養一宗之人的手段，反而還需要大宗的供養。

李塵不殺他們，不僅僅是出於道德，還有更深層次的考量。

他是通過此舉實現以己之長攻敵之弱的轉換，這和其他戰爭之中，故意釋放無足輕重的受傷俘虜，拖累敵方資源和意志，也是同樣的道理。

但是林元吉作為大師，思慮之深遠，常人難及，轉念就想到了一個更加長遠的問題。

「如若將來有一天，我們攻克地仙洲，徹底戰勝法道，那便再也沒有了拖累敵人的需要……」

「那法道的修士，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

李塵沒有回答他，而是看向大型光屏。

沈龍城的身影在其中出現，對他說道：「李道友，你那邊情況如何？該離開了。」

李塵道：「明白。」

仙盟大能未死，必將儘快趕來援護。

這次能夠贏得如此之大的時間窗口，很大程度上是出其不意拖住敵方大能所致，這說明他們的調度出了問題，大能保護傘覆蓋不到位。

也有大鯤實在太強橫，瞬間壓垮對手的因素在，如若按照正常攻城的舊例，根本不可能如此輕鬆得手。

但無論如何，不想陷入大能之間惡鬥的話，李塵也該離開了。

他已經完美達成這一次出動的目的，正當凱旋班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