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道友？」李塵起身，語氣中帶著些微的遲疑和訝異。

正堂之中，燈火通明，伊人裙擺隨著走動輕飄，空中似乎有一絲宛如幽蘭的空靈馨香襲來，令人感覺眼前應是一位畫中仙子般的絕世佳人。

印象一詞，說來玄妙，實則是人之音容笑貌，一切種種外在表露的概括。

雖然外形相貌是重點，但那也只是因為凡人以雙眼接受的外界訊息佔比最大，影響最甚。

修士以眼看人，感通天地，更能體察氣機和神識，因此其他種種條件的影響也不可忽視。

但齊悅天摘下面巾，露出真容，卻是一副宛如被人潑了硫酸，毀去容貌的可怖模樣。

單憑這一點，就把之前建立起來的絕世佳人印象完全抵消。

「還真是可惜了啊，難怪她自己也不甘心，孜孜不倦追求解決之法。」

李塵憑著攝形畫皮真傳所帶來的豐富經驗，一眼就看出這位齊谷主底子不錯，原本應是美人。

可惜的是，面上皮膚幾乎毀去，呈現出乾枯焦黃的狀態。

李塵再看她手掌，比臉上狀況好上許多，但亦呈現出血痕般的斑紋，一浪一浪，觸目驚心。

其他部位被衣裳遮擋，李塵也看不真切，但料想全身氣血循環貫通，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模樣。

「這可比我想象中要嚴重多了，這位齊谷主早年鍊氣境界的時候未曾換體，是怎麼過的？」

李塵暗自感慨，卻沒有開口詢問，以免刺痛人家。

齊悅天道：「李道友，你……可以施為了。」

聲音竟然出人意料的婉轉動聽。

李塵點了點頭，道：「你稍後如何使用光陰之水？」

齊悅天道：「這次攝形畫皮改造，關鍵在於畫皮之後，要儘可能快的浸潤光陰之水，以使得狀態保存。」

「由於光陰之水是珍稀難尋的天材地寶，我手裡的分量不多，所以要勾兌其他真水使用。」

「稍後我會到……會到浴池裡面，浸泡在內……」

她說到這裡，似乎也有些微尷尬，但畢竟是修真問道之輩，很快又調整過來。

李塵道：「我明白了。」

看得出來，這位齊谷主的確曾為此事費盡心思，構思的方案，的確能夠最大限度發揮光陰之水的作用。

……

很快，浴池邊，李塵先對手部進行施術，讓齊悅天浸水之後，果然驗得辦法有用。

於是放心讓齊悅天浸泡在內，開始大體畫皮。

經過一番攝形畫皮的神通改造之後，完全浸泡在池水裡的軀體變作了理想之中的狀態。

但見齊悅天膚如凝脂，腰若約素，通體玉白，宛若洛神，已然徹底恢復了健康女子應有的容顏，甚至在李塵下意識的美化之下，變得愈發秀麗動人起來。

「好了嗎？」水中的齊悅天輕輕傳音道。

「可以了，齊道友請保存狀態，然後出來吧。」李塵離開幾步。

齊悅天於是運轉法力，池水中的光陰之水宛如雲霧，帶著雲霧繚繞般的蒸騰變化，絲絲融入肌膚，均勻無比的浸潤了表層肌膚。

這是李塵利用自身法力精心改造的畫皮，取用的材質，就是齊悅天原體本身的血肉與皮質，因此真水無礙，輕易融了進去，並且將其狀態固化。

片刻之後，齊悅天已經吸收完所有光陰之水，帶著滴淌的水珠坐了起來。

李塵道：「齊道友，我在外面等你。」

她面色微紅，輕啟朱唇道：「好，我很快就出來。」

小半刻后，齊悅天終於穿戴整齊，重新以一副古裝仕女的模樣出現。

此時仍是深夜，月如霜冷，光如水流，李塵站在正堂外面的庭院中，看著齊悅天款款走來，站到自己的面前。

她身上披著一件精緻的雲蘇織錦披風，長發如瀑，帶著幾分微潤垂在身後，有種美人出浴的嬌柔。

李塵觀其五官絕美，容貌秀麗，肌膚盈盈而白，彷彿在月下照映著玉石的光潔，不禁也是滿意之極。

李塵欣賞了一會兒之後，問道：「齊道友，如何？」

齊悅天面上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與欣然道：「太好了，李道友，我沒想到……沒想到會這麼好！」

「這麼多年過去，我終於……終於恢復了！」

說到這裡，竟有種無語凝噎之感。

李塵不知她過去吃了什麼苦，竟致如此情不自禁，但卻也稍微能夠理解幾分。

容顏外貌，雖說是身外之物，於性命無礙，但從客觀的角度，也是影響他人認知和判斷的依據，甚至可說是最為直觀的途徑。

李塵並無太多以貌取人之心，但齊悅天之前的形象，確實像個魔頭反派更多幾分，如若是在草莽江湖相遇，發生誤會，肯定也是先入為主，砍了再說。

現如今這般的模樣，才像是紅塵仙子，謫世女修，看著也順眼舒心。

這邊李塵看著齊悅天順眼，殊不知齊悅天看他也順眼，眼裡的柔情似水，彷彿要把多年封閉自卑，不願見人的虧欠全部彌補回來。

加之曾在其面前坦誠相見，無形之中，距離拉近許多，以致明明初識，齊悅天就對他如同多年好友一般熱情起來。

李塵也察覺到了她態度的微妙變化，趁機請教起綺山谷之事：「齊道友，這座綺山谷有何來歷？」

他曾經聽說，一些尋幽客就是專門四處遊歷探索之人，有些獵妖人深入草莽，也兼職著幹這種事情。

但和獵妖人以獵取妖魔，獲得妖魔身上各種靈材不同的是，尋幽客專門尋找一些人跡罕至之所，把自己發現的各處資源點，礦脈，宜居之所，甚至福地記錄下來，販賣給城中出得起價錢的世家豪強，或者散修高手。

尋幽客們最大的夢想，就是尋得一處真正的洞天福地，無論作為世外桃源，自己和親友隱居其中也好，把消息販賣出去，以換取大量財富和未來的居住之權也罷，都是巨大的收穫。

他結合齊悅天的身份，猜測她可能與自己一樣，是意外崛起的草莽散修，築基之後，購買這類消息，從而改造成為自己的廬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