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形畫皮乃是偃師造倡的造化神通之一，據傳其能賦予機關傀儡自我身份的認知和近乎人類的情感。

起先李塵不解其意，在他看來，無論如何改變機關傀儡的外形，實質仍然還是那個機關傀儡，如何會有變化。

但事到如今，親眼見證著彼此模樣大變，一時心態也跟著放鬆，彷彿莫名多出隱藏在茫茫人海的安全之感，他卻也隱約生出幾分全新的感悟。

這等東西，的確能夠引導外人的認知和理解，潛移默化扭曲整個世界與自身的相互作用。

李塵想到這裡，突然問游安：「老游你說，若我一直不取下這副面具，外人見到，會以為如何？」

游安道：「老弟你技藝高明，常人又不認識你杜撰的這個人，肯定得以為就是他在此地，而非是你啊。」

李塵又道：「此人的父母家人呢？」

游安道：「肯定不行，他們乍見之下還有可能認錯，但問答幾句就能識破。」

李塵道：「那熟悉此人之人都不在，或者我能搜魂奪魄，知曉他一切秘密，又能模仿他的神態，語言等等一切細節，將會如何？」

游安道：「大概可以當真頂替他的身份吧？怎麼，老弟，你不會真要那麼做吧？」

李塵笑道：「怎麼可能！」

他當然不會那麼無聊，只是推及畫皮之術所涉及到的深層的意義，卻又不得不這麼假設。

譬如他頂著之前左昊的皮囊四處招搖，外人見之，只會以為左昊還活生生的站在這裡，完好無損。

甚至就連李塵自己，時刻提醒自己是在扮演，也要從神態語氣，各種說辭仔細琢磨，唯恐露了破綻，被人看穿。

因而一旦披上這層皮囊，他就要展現出左昊的飛揚跋扈，頤指氣使。

這就是從現實層面改變了世界！

雖然這只是在局部的微小之處著力，但積累下來，或也擁有著難以想像的影響力。

「修真修真，何為修真？」

「去偽存真是修真，以假亂真……亦是修真！」

一瞬間，念頭通達，之前繼承秘法傳承之時，渾淪接納的許多奧義，關竅，都好像變得無比鮮明起來。

李塵伸出手掌，在游安的震驚之中，揭下那張路人的麵皮。

裡面赫然還是一模一樣的陌生容貌！

「我草！」游安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

是真的，不是假的！

這已經不再是易容之術，而是神通變化了！

……

不久之後，兩人以平常散修的身份在謐林鎮內的客棧投宿，住了下來。

李塵依舊租用一間倉房，作為修鍊和改造傀儡所用。

他在裡面照著鏡子，捏著自己完全真實，但卻又呈現陌生路人形貌的麵皮若有所思。

「如今看來，我選擇攝形畫皮，或許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在這方面是真有天賦的，就算沒有天賦，兩世為人，身份徹底改變的獨特經歷，也足以讓我感悟此法所求『是我非我』的最高境界。」

不過李塵雖然在這方面有所頓悟，獲得了從凡俗技藝到神通法術的關鍵突破，也沒有立刻繼續深研下去。

作為偃者，他需要掌握的學科和技藝非常多，關鍵性的突破路線也是元磁懸浮，而非其他。

他在這方面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天賦，只能和其他修士一般，靠著日積月累的水磨工夫來打熬。

祭煉小半天浮金之後，李塵又再給「水蜘蛛」進行改造。

這一次，他是給「水蜘蛛」披上類似鋼腿巡遊蛛的外殼，使得他整個外形大為變化。

因為自己已經「人間蒸發」，他也得考慮給機關傀儡做些相應偽裝了。

鋼腿巡遊蛛是市面上常見的傀儡類型，即便有所改造，堂而皇之出現在大街上也不會遭人懷疑。

之前李塵已經盡量放下鋼腿，讓這一飛椅呈現出鋼腿巡遊蛛的行走姿態，並未暴露其懸浮載具的本質，但有心之人靠近細看，還是有可能察覺端倪。

只可惜這東西裝有空間儲倉，無法融入納戒或者尋常空間法寶里，否則也不必如此麻煩。

不過即便改造外形，李塵也絕不願意把它視作累贅，而是通過自己的精巧設計，製作成可以摺疊變形的護甲。

只待啟動，這傀儡便可以變成一顆橢圓形的大型金屬球，以實體外殼抵擋大部分外來的攻擊。

正忙碌間，游安從外面回來了，他頂著路人的皮囊去處置一些打探消息，置辦物資的雜事，還去了一趟靈材市場看看情況。

李塵道：「你回來了，這裡的靈材市場怎樣？」

游安道：「很不錯，比郡府那邊繁榮多了，我手頭上正有一大筆符錢沒處花呢，也該是時候買入一些能夠強化自身之物，增強實力了。」

過去他是沒有足夠的錢財，無法做到，而如今，就算還得留下幾萬料理老侯的後事，也已經可為自己來場真正的強化。

這或許是晉陞築基境界的關鍵，由不得他不重視。

李塵道：「你先洗把臉，換個衣服吧，我給你再造容貌，替換成為另外一張畫皮，然後我自己也改變身份。」

游安道：「那先把客房退一下。」

李塵笑道：「都到了這時候，還差這點房錢？反正我們也不需在此城停留太久，不要用同一身份跟掌柜的過多接觸。」

游安只得道：「那好，你等一下。」

他很快就換好衣服回來，李塵施展攝形畫皮，果然把他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模樣。

李塵自己也變成大眾模樣的中年散修，然後從後院人少處離開了客棧。

李塵和游安並不知道的是，他們走後不久，就有兩名身穿灰衣，頭戴帷帽的修士進了客棧，召來掌柜相詢。

「有沒有見過這位公子？」

他們拿出一張繪影圖形，上面赫然印著左昊的圖像！

掌柜看了一會兒，搖頭道：「並未見過。」

「當真？」兩名修士對望一眼，盡皆露出疑惑之意。

「那為何主顧萬分確定，他就在我們這一帶？罷了，既然主顧有要求，那就算把這一帶掘地三尺，也要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