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餵食（兩章合一）
工廠絕對有問題。
林奇走過這兩個車間，已經漸漸理解了小珍妮特那些塗鴉的含義。
其實非常形象，車間裡一條條流水線，長長的，彎彎曲曲的，粗細不均的，就很像畫裡那一根根觸手嗎？而流水線旁工作的那些工人，一個個目光呆滯神情麻木，不停的機械化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就好像掛在觸手上的附著物。
而中間那團難以理解的詭異存在，或許就是這一切的源頭，讓附著在流水線上的工人從此有來無回。
這就很詭異了，因為不止是工人出事故死在了工廠，而是像被抹除了一樣，不管是監工還是工人，所有人都不記得這個至少幹了半個多月的工人。
林奇甚至懷疑，很可能就連工廠外的家屬都不記得這個人了。
因為門口三個監工熟練地操作，說明這類事件恐怕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如果外面家屬還記得的話，事情是很難掩蓋。
一個大活人，就這麼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林奇覺得身上有點發涼。
『鄰居，這種事有可能發生嗎？』
溫柔的露娜女士有片刻沉默，像是不想理會他的問題，但最後還是答道：【請自行理解你的權能，林奇。】
嗯？林奇一愣，隨即意識到，這種表現確實可以用被隱匿來解釋，難怪被她鄙視了。
『所以我也能做到？』
【不是現在，當你對神權的理解深入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做到了。】
『也能像這裡表現的程度一樣詭異嗎？』
【比較難。】
『嘶，連神權都比較難？』
【是的，很難只保持這麼粗糙的效果。】
不知是不是錯覺，溫柔的聲音里多了幾分輕快，雖然只是一閃即逝，但還是讓林奇張了張嘴，被噎的沒說出話來。
露娜女士，你這樣是不對的。
【當一個事物的某種你無法直接理解的概念被隱藏或者吞噬，就會出現你遇到的現象。】
『存在性？』
【可以暫時這麼理解。】
舉一反三，林奇的思維立刻發散開來：『我明白了，這人存在的概念本身被消除了，所以所有人都忘記了他。但你說這是非常粗糙的效果，啊，原來如此，消除的只有記憶，登記本上的名字還保留著，所以你說效果很粗糙？』
【是的，消除存在性的效果只能局限在意識層面，連從意識干涉現實都辦不到，用粗糙形容已經很委婉了。】
林奇點點頭，已經腦補出事件的大致脈絡。
這個工廠存在未知的神秘現象，會消除一些人的存在性，而小珍妮特不知什麼原因意識到了這個現象，於是根據貝西夫人提到過的，神秘接觸起源於感知神秘的定律，她和神秘建立了聯繫，精神反覆受到神秘衝擊。不僅不斷把腦海里殘留的影像畫出來，而且已經反饋到現實的肉體上，變得越來越虛弱，隨時可能死亡。
但這只是腦補，還是先找到些確鑿證據吧，實在不行再去求援，畢竟我現在已經是歧魂者了，對神秘產生了一定抗性，不至於像之前那樣毫無抵抗能力。
『我應該能對付吧，鄰居。』
【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見證你的不朽之旅。】
『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見證你的不朽之旅。你看，我都背下來了，說好了啊，這條路一直陪著我，不許說謊。』
【嗯。】
林奇對自己笑了笑，根據第一夜的經驗，既然懷疑這裡受到神秘事件的影響，不管是想找證據還是想解決問題，都必須找到神秘的源頭。
試著開啟了神秘直感，這裡的神秘污穢濃度比較特殊，比正常環境稍微濃一些，但各處的污穢都很均勻，並非在唐尼家那种放射性的正常分布。
林奇這兩天也做了點研究，這種表現好像意味著神秘的效果是覆蓋性分布的，那麼自創的濃度定位法就很難生效。
皺了皺眉，林奇的目光落到了車間裡的監工身上。
這些監工應該是知道一些內情的，不擔心自己被波及，不然早跑了。但他們甘願做幫凶隱瞞事實，做這種事對他們沒有好處，應該不會自發去做，背後很可能有更了解內情的上層指使。
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除非強行拷問，否則想讓他們開口就沒那麼容易了，還是……嗯？這是誰？
林奇注意到，在他進來片刻之後，一個正裝禮帽的中年紳士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兩個監工立刻站起身，飛快的迎了上去，在中年紳士面前畢恭畢敬的垂著手立正站好。
對方說了幾句轉頭就走，其中一個監工立刻跟了上去。
林奇稍一猶豫，立刻也維持著潛伏狀態緊緊跟上，這明顯就是工廠的高層，在發現了利卡消失不久就找10E的監工，恐怕不會只是巧合。
跟著兩人一路走進工廠深處，那裡有一棟二層的小樓，門口是漂亮的花壇和噴水池，馬廄里還停著供高層出行的馬車，和外面雜亂的廠區截然不同。
小樓門口有保安站崗，一看兩人過來，立刻殷勤的打開大門，絲毫沒有察覺到身邊有三個腳步聲經過。
進了小樓，正裝男人停步叮囑道：「經理找你過來是有話要問你，一會我先進去，叫你的時候你就進去，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幾位老爺們這幾天心情不好，你記住不要亂說話。」
「是，閣下。」
監工的腰立刻挺直了，面帶喜色的跟著一起上了二樓，守在了樓梯口。走廊盡頭就是一扇對著樓梯就是兩扇厚重華麗的木門，剛一推開，一股濃濃的煙味就撲面而來。
裡面四個正裝男人正坐在幾張沙發上，對進來的兩人看都沒看一眼，自顧自的聽著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說話，中年人帶著捲曲的假髮，兩隻細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生產進度一定要跟上，我不管你們付出多大代價，必須要在八月之前把貨備齊。這次能拿到諾林-萊茵鐵路工程的供貨權，我已經讓出了太多利益，不要像那群山民一樣背後搗亂，誰想破壞這次合作，誰就是我的死敵，我會讓他付出慘烈的代價，聽懂沒有？我已經給你們一年多的時間了，現在只有最後兩個月，完不成你們應該知道後果。」跟著潛入了房間的林奇一眼就認出來了，唯一的感覺就是不虛此行，說話的人他曾經見過一面，正是下議院的議長，格蘭特螺絲廠的所有者，崔恩·格蘭特先生。
「閣下，時間太緊了。」最年長禮帽紳士站起身苦惱的說道，「工人已經到極限了，很難再提高效率了。」
「弗蘭克經理，東西已經給過你們了，那是我花了大力氣找來的東西，你們當時也說有效，現在卻告訴我不起作用？」
「閣下，就是已經算上您那件寶物的效果了，那東西的確能讓那群懶鬼什麼都不想只懂好好幹活，效率提升很大，但是每天都會消失一個……」
「不餵你吃飯你給我幹活嗎？每天餵它吃點東西而已，也不會有人知道，餵的又不是你們自己，你們在緊張什麼？」議長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努力睜開了一線，冷笑道，「每天一個人而已，這么小的成本就能提高產量，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但是，閣下，那東西出問題了啊。」
「嗯？」格蘭特議長臉色一變。
「前段時間有一天，記錄里沒人被選中，所有工人都正常回家了。從那以後就出了問題，消失的人數一直在漲，昨天就有四個人消失了。而且已經不止局限在晚班了，剛才上午班就出了一例，我把他們的監工找來了，他們那一組這幾天消失三個了。」
「叫進來。」
很快，監工被帶了進來，一臉緊張的搓著手，結結巴巴的回答著房間裡那些紳士們的問題。
正如剛才那人說的，之前雖然一直有傳言工廠里每天都會有人消失，但誰也沒真遇到過，只是排班表上偶爾會出現一個不認識的人名而已，而且那麼多監工，真輪到自己負責的短工頭上的機會極少，監工們自己也就當成了傳說故事。但最近消失事件頻發，監工們自己私下交流的時候都有所察覺了。
格蘭特議長詳細的問清了監工們的反應，這才揮了揮手示意監工退下，等無關人員離開，他才皺著眉陷入了沉思。
「閣下，那東西越來越危險了，我們很擔心它的影響會慢慢擴大。」
「所以呢？」
「我們想是不是先關停一段時間，看看能不能讓它冷靜下來，也讓下面的人不至於恐慌。」
「關停？那生產進度呢？想都別想。」議長一拍桌子，憤憤的說道，「我警告你，弗蘭克，我不管有多少人消失，那是你要考慮的問題，但工期你要是敢耽擱，我保證讓你們所有人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是是是。」幾個正裝紳士臉色難看的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低著頭。
「這幾天先支撐一下，現在每天不是只有四個嗎，加大招工人數，反正進城的人越來越多，萊茵最不缺的就是沒工作的閒人，這些懶鬼能值幾個便士啊，招來的活著就能給我們幹活，被選中了更好，我們連當天的薪水都不用給他們結算，還有比這更賺錢的生意嗎，你們怕什麼？」
「但是，閣下，下面的人不知道不上生產線就不會被選中，已經開始恐慌了，都在擔心自己會不會也跟著消失。」弗蘭克苦惱的說道，「而且……現在每天的人數已經增加了，我們擔心選擇範圍也跟著擴大，如果不使用生產線的人也會被選中，那就太可怕了。」
「這倒是個問題，不能引發恐慌，不然沒人幹活了。這樣吧，弗蘭克，你去把知道最多的幾個人找出來，尤其是門口看門的幾個，他們知道的最多。把他們名單給我，我想辦法清理掉，這樣就不至於恐慌了。至於擴大化的問題，不用擔心，我這兩天會聯繫提供那東西的人，問問他解決辦法。但在此之前，生產絕對不能停，不管餵它多少人，都必須堅持下去，你們都給我記住，誰敢影響我這筆生意，誰敢阻止我賺錢，誰就是我的敵人，包括你們幾個也一樣。」
「是是是。」幾個紳士面帶愁容，但苦果只能自己吞下去。
議長看都不看幾人的表情，自顧自的起身拿起手杖：「問出解決辦法我就派人過來解決問題，那群廢物每個月花市政廳那麼多錢，也該干點活了，連養條狗都比養他們有用。在他們來之前做好保密，」
說著，格蘭特議長叫上外面等候的隨從揚長而去，只留下幾個工廠高層面面相覷，欲哭無淚。
「哼，這麼大一筆生意，至少有幾萬鎊的利潤，為幾條人命就想讓我放棄？」
直到登上馬車，議長閣下還沉著臉滿心怒火的對隨從說道：
「晚上記得提醒我和那個人聯繫，他提供的東西出了問題，他就要負責解決，想讓我自己掏錢找人解決？做夢吧。」
一邊罵著，馬車一路滾滾而去，路邊的煙塵中，一個帶著鴨舌帽的便裝身影隱約浮現。
建築陰影里的林奇，神色陰沉的看著離去的馬車，只覺得大受震撼。
他原本以為，這件事也就是工廠里意外遭遇了神秘事件，管理者隱瞞事故導致傷亡增加，前世類似的事並不罕見。
然而短短十來分鐘的對話，他越聽越心驚，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實在低估了這些新興階級的冷血與兇殘。
居然一切都是主動的，用人命去餵養神秘，只為了提高生產效率，賺取幾萬鎊的利潤。
不過想想也合理，這人能暗中指使鐵路工人聯合會製造皇冠廣場案件，不惜導致幾百人傷亡，只為了給山民身上抹黑，那他為了巨額利潤用人命交換也就不值得驚訝了。
每天都會有人死，而且人數越來越多，雖然這些都是異世界的人，但到底也是一條人命啊，我不知道的話也就算了，已經撞到了我身上，又和我的委託有衝突，我怎麼可能裝沒看見？就算該死的議長勢力再大，我也要想辦法把這事給他攪了，至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但連神秘奇物在哪都不知道，就算請守望者出面也能被輕易推掉，這時候貿然行動實屬不理智，林奇思索片刻，一個計劃漸漸在腦海里成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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