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中國是哪裡？
當然，這只能是口嗨一下。
雖然李維在一瞬間確實萌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但理智阻止了他。
鬼知道皮埃爾的社會關係是什麼樣的，在完全不了解對方的情況下殺人越貨，有很大的可能會被發現。
而一旦被發現，BOI甚至都不用花什麼心思，李維早上一開門，維斯汀小姐就能把自己按倒。
那時候他大概就不會被輕易假釋了。
BOI是我能向上爬的梯子，但……也是枷鎖。
這麼想著，李維嘆了口氣。
「沒什麼，只是開個玩笑。」李維無奈笑笑，「您的藏品讓我有些目不暇接了，我的意思是自己恨不得將它們全都搶走。」
就像某些人在圓明園乾的一樣……
「哦哦，您太過獎了。」流下了一滴冷汗的皮埃爾露出釋懷的笑，剛才他差點以為是他是認真的，這也是東方人的幽默感嗎？
「不過我的錢包只夠買其中最珍稀的那部分。」李維道，「您直接帶我去看那些吧。」
隱隱之中明白了這間博物館中大部分文物的來歷後，他暫時沒有再靜靜欣賞的心思了。
皮埃爾恍然大悟，笑著道。
「好，那麼請跟我來，李先生。」
兩個人穿過展廳，沿著一道樓梯上了二樓，李維側頭看去，發現樓梯旁的牆上掛著許多幅小型的油畫，它們的風格。迥異，有嚴肅陰暗的古典宗教畫，也有色彩鮮艷的現代主義畫作。
「您的審美範圍這麼廣？」李維抬頭問道。
「呵呵，我都說了，我收藏的很雜，什麼都有一些。」皮埃爾微笑道。
走上二樓後，李維發現這裡看起來和一樓布局相差無幾。
不過展示在這裡的藏品明顯種類更多更雜，不僅僅局限在工藝品上，還有各種長短不一的青銅武器、泡在淺褐色液體中的生物組織、形狀奇怪的機械和動物標本……
李維不由得又來了興趣。
「這是什麼？」
李維指了指一個有兩米高的的巨大玻璃圓柱，裡面是一根扭曲的柱狀物體，大概和瑪爾達一樣粗，表面還有表皮擠壓形成的褶皺。
「啊，這是抹香鯨的dick。」收藏家露出笑容道，「這是我從艾斯蘭島從一個捕鯨人手裡買下來的，而且還只是露出體外的部分。」
「完整的鯨魚dick可以達到5米長，老天，比我的整個人還大，可惜我沒有辦法把它整個帶回來，所以只能割下一半。」
李維聞言不由得心生敬畏，再次抬頭看了看巨大的神聖柱狀物。
「這玩意兒一定很難過海關。」
「是的，海關的工作人員盤問了半天我要帶它回來做什麼。但還好，當他們聽說我是巴洛克人後，就都露出了釋然地笑容，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我玩得真花。」
皮埃爾聳聳肩。
「好了，別看那些了，來看看這東西。」
從一眾藏品中穿過後，兩個人進入了一個小房間內，皮埃爾笑著打開開關，燈光兩起，將房間中照亮。
房間內鋪著一層可以覆蓋整個房間地面的羊毛地毯，牆紙同樣奢華，是啞光的黃色，上有裝飾主義的花紋。
李維環視一圈，這裡面的藏品更小更雜，被一個個玻璃罩籠住，但看得出來精緻程度又上了一個檔次。
這時，一件藏品出現在李維的視線中，令他不由得神情一振。
那是一個裝滿福馬林的小巧玻璃罐，裡面漂浮著一個小巧的，連著長長神經的眼睛。
「這裡面的，是我搜集到的最最珍稀的物品，它們全都是來自真正的大師，或大自然本身的鬼斧神工，通常只有億分之一的機率才能出現在我們眼前。」
皮埃爾得意道。
「能介紹一下嗎。」李維用餘光打量了一下那個眼睛，沒有急著要詢問，而是收回視線，看向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玻璃盒子。
「哦哦，你面前的是一個從托勒密的胡夫金字塔里找到的黃金聖甲蟲，這是我從一個自稱豪爾衛斯的孫子的漢普頓人手裡買到的，花了我不少錢。」
玻璃盒子裡被做成了微型景觀，黃沙上斜插著一節樹枝，那個珍貴的黃金聖甲蟲被靠在樹枝上。
李維俯下身，皺皺眉頭：「這東西上不會有什麼奇怪的詛咒吧？」
畢竟超自然的力量在這個世界上可是真實存在的。
「不，怎麼可能？你看看我，我現在的生活多麼幸運，像是受到了詛咒的樣子嗎？「皮埃爾毫不在意地笑笑，展開雙臂，顯示出他乾瘦的身體和雜亂的頭髮。
「額。」
李維搖搖頭。
似乎很像。
「其他的東西呢？也向我介紹一下吧。」李維的視線從聖甲蟲上移開，看向別的東西。
「哦哦，還有這個，這是一節古愛琴雕塑的手臂，屬於一個男性，是我1906年在梵蒂岡買到的……當然它並不像其它的作品那麼巧妙，但你看，它是彩色的！」
李維仔細看過去，這才發現手臂不是純潔的白色，而是淡淡的肉色。
「這可是能夠顛覆現在人們認知的發現！古典時代的雕塑很可能是彩色的！」皮埃爾激動道。
「嗯，確實挺有趣的……」李維想起來自己上輩子聽說的兵馬俑也是有顏色的。
不過上了色的大理石像和兵馬俑……總感覺有點農家樂的味兒啊，老實說我還是希望它們沒啥顏色。
沒啥藝術細胞的打灰佬李維搖搖頭，眼睛看向別處。
四周的都是些他叫不上名字的小物件，李維猶豫了一下，正思考要不要現在就問那顆眼睛的事情，卻突然看見了一個玻璃櫃中靜靜擺著一個小小的茶盞。
茶盞是陳舊的青黑色，上面有一顆顆深藍色的耀斑，細小的白色晶粒鑲嵌其上，反射著金屬的光澤，仿佛光明女神蝶的翅膀。
李維不由得這個茶盞被吸引了，屏住呼吸仔細去看。
要知道，在這個色彩審美還很原始的時代，這樣的一個小茶盞就像是在一眾古典畫作簇擁中的梵谷的星空，驕傲地宣示出它的與眾不同。
李維清楚地記得這個茶碗，自家老爺子平時喜歡喝茶，自己的父親就在他老人家70大壽的時候送了他一套這樣的茶具，只不過是現代復原的。
「呵呵，這是『曜變天目碗』，不過我更願意把它看作碗中的星空。」
皮埃爾走過來，帶著自豪的笑意道：「它的來歷可非同一般，這是我從一個倭國人手裡淘到的，它的父親曾是倭國天皇的武士，在維新時期受到政變的牽連，於是從王宮中偷出了這個東西，逃到了菲尼克斯。」
「不過後來他父親發了一筆橫財，所以沒捨得賣掉它……但他的兒子是個賭鬼，不光賠光了家業，連這個茶盞都賠給了我。」
皮埃爾笑笑，低著頭道：「很精美吧？這可是倭國技藝的巔峰……」
然而聽到這句話，李維卻微微一顫抖。
「倭國？」
「對。」皮埃爾沒有察覺到李維的情緒變化。
「放屁，這是我們的東西，」
李維站了起來，在皮埃爾驚訝的眼神中，話語在這一刻轉冷，他指著那個茶盞，開口道。
「這是中國的寶物，她來自遙遠的宋朝，來自浙江的天目山，她的胎體來自能人巧匠的鬼斧神工，她的釉色來自一千兩百度的火爐的造化鍾離，她宣示著一個偉大的古代帝國的繁榮與富饒。」
「她漂洋過海，不過是作為恩賜賞給我們的番屬的國家，那所謂的天皇不過是跪受她的臣子而非主人。」李維冰冷地說道。
「只是我們暫時沒能守住她，但這不代表，她能被一群洋鬼子玷污。」
「這個茶盞多少錢，我……」
然而下一刻，李維的手指忽然頓住了，脫口而出的話語堵在了嘴中。
因為他在此刻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件事仿佛一張巨大的手遏制了他的喉嚨，讓他的憤怒在一瞬間顯得可笑了起來。
皮埃爾比他先開口，他小心翼翼地發問。
「先生……中國（China）是哪裡？」
空氣為之安靜。
那個茶盞靜靜地反射著幽藍色的光，上面的耀斑仿佛一滴又一滴淚水。
李維的手指緩緩放了下來。
皮埃爾太過遲鈍，他沒有發現，李維的眼睛中的氣憤消失了。
轉而，流出一絲淡淡的悲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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