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安達斯的動搖
道路上人頭涌動，男男女女提著大包小包向著南方而去，他們的臉上也寫滿了愁苦，在這樣低迷的氣氛下。
最高興的也就只有孩子們，在他們看來，這更像是一場遠行，他們甚至有精力在路上打鬧。
對於南下逃難的難民來說，唯一值得慶幸的，那就是安樂地的官員與統治者會發放食物，不至於讓他們餓死，但也僅此而已。
「胡戈大人，南下的難民越來越多，我們已經在盡力收攏，但是……唉，而且走投無路的人太多了，安樂地這段時間以來奸犯科之事屢見不鮮，我只能派出家族騎兵，對一些不穩定的人群採取強硬措施。」
財政官格萊切爾恭敬的站在胡戈身邊，口中說著表面委婉，但實際上無比殘忍的話語。
胡戈督了格萊切爾一眼，格萊切爾這傢伙，下手還是那麼果決，不過也好，這種亂世，正是需要這般果決之人，若不是格萊切爾的強硬手段穩住局勢，胡戈到來時這邊的景象指不定多亂呢。
注意到胡戈的眼神，格萊切爾更加恭敬，那副樣子就像是面對主人的僕人一般。
「他們都是因為什麼逃難的？」胡戈問道，腦袋轉向了格萊切爾。
「諾佛斯人在有意驅趕他們，大鬍子僧侶的士兵燒掉了房屋與農田，從北方而來的安達爾劫掠者更是到處燒殺搶掠，這些布拉佛斯境內的丘陵安達爾人才不管什麼親族不親族的，他們只在意這是一個發財的機會，這些山溝裡面的窮鬼要抓住這個機會發財。不過，絕大多數難民不是因為遭遇了敵人才南下的，他們是被嚇得南下的。」
提起布拉佛斯境內的安達爾人時，格萊切爾那張總是不表明情緒的臉龐露出了厭惡的態度。
胡戈明白他的心理如何來的，作為如今的安達斯統治者，他當然得搞清楚這片土地的發展與歷史；
邊麓山脈與安達爾山脈劃分出了安達斯大地這片富裕肥沃之地，但是在安達斯之外，那些土地可就差遠了，而在這些差遠了的土地之中，邊麓山脈以北是最差的，仇殺覆蓋了那片山區的歷史，哪怕是布拉佛斯，都難以把力量滲入進去。
對於這些丘陵安達爾人的劫掠，胡戈麾下不少人是十分惱怒的，這些人身為安達爾人，還信仰著七神，卻毫不留情的隨著侵略者劫掠親族。
而胡戈對此十分清楚，所謂前現代就是這樣的，他此前在安達斯與平地一呼百應，親族之誼只占據了很小一部分，最多的是對七神的虔誠。
「大鬍子僧侶這是想要吃光我的糧食啊。」胡戈轉過身，眾人連忙緊隨其後，「不過，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糧，格萊切爾，我允許你用一些激烈的手段，但是，我不希望聽到有人餓死的消息，你明白嗎？還有，你私底下想要做什麼撈錢，我也無意阻礙，但若是你把事情搞砸了，我要扒了你的皮。」
在胡戈的面前，格萊切爾是顯得尤其人畜無害的，看上去就是一個為了胡戈的事業而鞠躬盡瘁的優秀臣子，但是，若不是收到了卡納提爾的情報，胡戈知道面前之人並不是看上去這樣，他可沒有少從難民身上壓榨財富，只是用得手法比較隱蔽。
比如，糧食每天是有供應，但是想要吃飽就難，所以格萊切爾這傢伙就通過難民營中的黑幫兜售糧食——名義上這些糧食是黑幫從難民中收集的。還有一些日用品與奢侈品，也是通過這個渠道出售，別看這件事看起來很小，但格萊切爾就是通過這榨取了數量不小的金銀。
而且，這傢伙還偷偷摸摸做了些強取豪奪之事……不過，這倒是時代常態，格萊切爾下手的目標也是名聲極其不好的貴族——比如他的前同事們，所以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壞名聲。
畢竟，一個前奴隸主，死了就死了，又有誰會為這個死人叫屈呢？
所以胡戈可以無視這些事情，更別提格萊切爾殺掉這些前奴隸主，其實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他的意志，他很樂意看到格萊切爾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而他藉此斂財，那就斂把，權當是報酬了。
胡戈是一個大方的領主，他很樂意給麾下領主們想要的東西，而且，格萊切爾這樣子看來，他的一切都是要留給小格萊切爾，而小格萊切爾更是他的死忠。
聽到胡戈的話，格萊切爾的身形抖了一下，「是，我明白了。」
格萊切爾本以為他的「小生意」做得很隱蔽，怎麼都不會有人知道，但現在胡戈大人就是知道了，這讓他感覺到了恐懼，同時對胡戈也更加敬畏。
丟下這句話，胡戈就帶著隨從們離開了，留下額頭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冒出冷汗的格萊切爾，一直到胡戈的身影消失，格萊切爾才緩和了一些，他的隨從們也圍了上來。
「拜蘭，拜蘭。」格萊切爾急切的呼喊著左右手，前僱傭兵團長也隨即出現，「讓法戈……算了，你親自去把我們最近通過『那個』賺的錢里四分之三送給胡戈大人。」
「你確定？格萊切爾，我們現在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而且……」說道這裡時，拜蘭壓低了聲音，「你不為未來做一些準備嗎？」
「準備？準備個什麼？拜蘭，伱不會認為都到了這個時候，我們還能跳邊吧，我們已經死死站在了胡戈大人的船上，只能為胡戈大人戰死。」格萊切爾迅速意識到拜蘭在暗示什麼，但是這讓他更加惱火了，為什麼他到這個時候都沒有看清形勢？
「我……只是有些動搖而已。」拜蘭·克爾像是被格萊切爾的話給嗆住，他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而格萊切爾只是回給他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去辦好我吩咐的事情，以後不要再產生這樣的想法，骰子已經擲出，他們需要做得是奮戰到底，而不是去苟且鑽營。」
「好，我馬上就把東西給送過去。」拜蘭說完這句話，就帶著有些慌張的神色離去，看著拜蘭離去，格萊切爾的心情卻更加沉重，連他這種安達斯王國頂級階層的人身邊都出現了動搖，其他方面呢？
不過，說實話，他也很理解動搖的人，若不是他的身份，以及已經站死胡戈陣營的立場，估計也會有著懷疑和找後路的行為。
諾佛斯人這次入侵的兵力比起他們多太多了，全安達斯各地的軍事力量加強，也不過加起來達到三萬人，而根據前線傳來的各種消息，進入安達斯的自由貿易城邦軍隊達到了二十萬人。
格萊切爾清楚這個數字肯定是誇張，但是以參與這次入侵的四個貿易城邦之力——諾佛斯、布拉佛斯、羅拉斯和科霍爾——的力量，敵人最少都有六萬人。
格萊切爾的腦子在一瞬間裡想到了很多東西，最後他的眼神裡面浮現了兇狠之色，「拜蘭，你最好聰明一點，明白自己應該站在哪裡……」
。
在格萊切爾做出了某種決定，並開始行動之後，胡戈回到了軍隊之中，軍隊的出現讓很多逃難的民眾安穩了不少，但還是沒有人願意北上歸家，他們最多停止南下。
而騎在馬上的胡戈正聽著黑刃向他報告，報告內容則是格萊切爾在他離開之後的所作所為。
「他很聰明，真不愧是他，一點就通了，很識趣。」胡戈聽完之後做出了評價，同時自己也稍微感到了一陣心安。
在獲知諾佛斯大軍破關而入的消息之後，胡戈第一時間緊張的對象正是格萊切爾，這個曾經背叛過奴隸主一次的傢伙，這次會不會再次背叛呢？
尤其是格萊切爾作為財政官，依然管理著安達斯最為富裕的安樂地，要是他投降倒戈，胡戈可就只能引頸待屠。
雖然格萊切爾向胡戈獻上了大量的投名狀，但是到了這種時刻，他還是不安，所以，在獲得消息之後，他第一時間讓西奧多把格萊切爾的兒子控制住了。
當然，這種控制肯定不是關起來，只是多安排了幾個侍從，胡戈可不會破壞小格萊切爾對自己的忠誠。
小格萊切爾是格萊切爾的命門，一直到這孩子被控制住的消息傳來，胡戈才算是安心。
接下來，大軍就來到了安樂地，格萊切爾歡迎了大軍的到來，接著第一時間為大軍準備了物資與人力補充，看著他這副忙碌的樣子，胡戈的心也徹底放下。
在報告完格萊切爾的信息之後，大臣卡納提爾就退下了，作為胡戈的大臣，他的工作非常繁重，他要負責的可不止情報體系，還有斥候系統也在控制下，手裡還有著一支可以在戰場上衝擊廝殺的精銳。
卡納提爾的身影無論是什麼時候都是那麼讓人安心，胡戈看著他的離去想到，然後，他想到了如今的戰局。
以雙星城作為分界線，雙星城以北的局勢完全糜爛，三角地與灰谷沖都被敵軍肆虐，灰谷沖大領主凱拉爾與聖戰騎士團團長博尼佛都不知所蹤，三角地大領主賽爾被諾佛斯人圍困在了他的居城之中，蘭尼斯特倒是從諾爾城突圍，並且傳達出來了消息，但是他現在什麼情況依然無人知曉。
想到這件事，胡戈就不由得想到伯利希那傢伙，為什麼兩位恭順的丘陵大領主陷入了如此尷尬的境地，而伯利希這傢伙卻什麼事沒有？他是不是選錯出兵方向了？
他還記得消息傳來時，伯利希這傢伙居然偷偷摸摸想要跑，但還是被他給抓回來了，此後伯利希的軍隊都被他專門安排可靠的部隊監督著。
不過，想是這樣想，當胡戈知道，要是再讓當時的自己做選擇，還是會攻打潘托斯人，先捏最軟的柿子是沒錯的。
但是嘛，兩位大領主雖然都陷入困境，但是這也代表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收拾伯利希這傢伙，就容易多了，而伯利希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點，他在逃跑失敗之後就變得老實了起來，但胡戈還是沒有放鬆對此人的監管。
而在雙星城以南區域，形式好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斯塔蒂娜據領導著胡戈之城的部隊努力牽制了一部分諾佛斯軍隊，但也只是牽制而已，雙星城的盧琛主教守住了那座城市，他還傳出信件，表示堅守不是問題。
在邊堤地，初次上陣的七星騎士團也順利擊敗了敵人，他更是取得了在潘托斯的大勝——想到這裡，胡戈感到一陣後怕，若是敵人同時從南北發動進攻，那他真就得陷入進退失據的困境了。
至於現在，雖然局勢糜爛，但是一切並不是不能挽回，他打敗了潘托斯人，這意味著手中主力解放了，接下來就可以去面對諾佛斯人了。
不過，提到諾佛斯人，胡戈內心還是有些沉重，因為根據前線傳達來的戰報，諾佛斯人完全不像是自由貿易城邦那些過家家的僱傭兵，戰報裡面透露出來的細節，讓胡戈的神色越發凝重。
還有那個諾佛斯將領，米洛·盧德辛，大鬍子僧侶的成員，胡戈在知道敵將就是他的時候，就收集了所有可以收集到的此人信息。
而越是看這些信息，胡戈的神色也越發凝重，這個人怎麼看都不好對付。
出身在有污點的諾佛斯家族，卻在敵視與排擠中殺出一條血路，在教團占據高位，現在還率領大軍翻山越嶺，來到安達斯與他戰鬥。
看完他的所有信息後，胡戈做出了判斷，這是一個強敵，一個非常難對付的敵人，比起他在東大陸以來面對的敵人都要難纏。
得出這個結論時，胡戈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疲憊，在獲得七神的賜福之後，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但是在下一刻，他就強行讓自己振奮了起來。
現在不是鬆懈的時候，敵人固然強大，自己也要堅定的面對，更何況，七神可以看著他呢——隨著這個想法的浮現，胡戈感覺沒有那麼焦慮了。
不過，在內心深處，他還是明白，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七神之上，若是那樣，他早就不知道死在了什麼地方，還是那句話——自助者天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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