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不是我說你，沒事幹啥香的臭的都往家裡拉，自家屋裡的事整不明白還是咋的！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家這個娘們等會兒醒了要是尋死覓活的沒完，我就做主直接將這婆娘給休了送回家，到時候再你給找一個好的，最好爹媽死全沒啥破爛親戚的，不然天天的過來鬧多煩人」
這話說完，鄧彩鳳意有所指的瞪了眼已經進屋的李書，顯然話里說的破爛親戚指的就是她。
周和常站在原地，麻桿似的身高狠狠的彎了下來，還不到二十五的小夥子，看起來有三十多歲，身上套著一件白布咔呲的汗衫，眉目平和，只是渾身帶著股懦弱勁兒。
此時他正沉默不語，卑躬屈膝的勁兒讓人看的心酸。
「常子，聽你媽的沒錯，咱家的事幹啥用去扯外人過來，你看看爸媽被埋汰成啥樣，你想看著在咱們一家人被磋磨？」
周成湖睜著黝黑的眼珠子，苦口婆心的勸著在他看來已經走上迷途的孩子。
周和常腰彎的更低了，整個人的精氣神少了一半兒。
「媽，五嬸子…不是外人，她是少芬的姨，少芬嫁的遠，一直拿五嬸子當親媽看的」周和常小聲辯解。
鄧彩鳳扯開嗓子嚎，「屁，那就是外人，知道表的都不能在表的姨，虧的你們夫妻對它她好嘞，你看看她，逢年過節的時候，拎啥東西看過你們？」鄧彩鳳假意的咳了咳嗓子，語氣溫和的勸道，「常子啊，不是媽說的話難聽，你和少芬是真的被她給騙了，難道忘了你小的時候，你奶還在的時候，媽被她欺負的多慘嗎？別信她的，都是挑撥離間的」
「…媽」周和常感覺自己嗓子乾澀的難受。
「啥媽不媽的，讓你聽媽的沒錯，這次就算了，之後你可不能在去她家了」鄧彩鳳拍板定了下來。
………………
李書進屋的時候，屋裡的那種濃重的血腥氣還在，聞著就讓人犯嘔。
聽著外邊的罵聲，李書就知道這是在說她，呵，也就只能在她走的時候逞逞威風，還真是要臉！
屋子裡光線不好，地方還很狹小，泥土和著的牆面裂開了道道深紋，這屋子是鄧彩鳳家的下房新改的，原來的時候，周和常兩口子沒有正經住的地方，還和鄧彩鳳在三見屋裡擠著，後來少芬懷孕，鄧彩鳳一高興，就把之前用作下房的雜屋給了他們。
掀開稻草席子隔開的門帘，李書看到了正仰面躺在炕上，默默流著眼淚的侄女，心裡一酸，差點兒哭出聲來。
不知道對方是啥時候醒的，看來院子里吵吵的話，她都聽見了，那麼沒保住的孩子……估計也知道了。
「…少芬，都過去了，等你養好了身子，還會來的」
李書坐在炕邊，平靜的將手掌放在張少芬的肩上，忍不住動手拍了拍。
張少芬的眼淚沒有徵兆，刷的一聲流了下來，從小聲哭泣到放聲大哭，像是要將心裡所有的東西宣洩出來一樣。
「哭吧哭吧，哭完了就不難受了」李書輕聲說著，顯然明白張少芬的感受。
「……書姨，我…我…不甘心啊，還是個小子，生下來的時候足足有五斤多，我還聽到他的哭聲來的，中氣十足的，為啥……為啥就死了呢」張少芬不相信，明明剩下來還活著的，為啥要騙她說死了？
李書鼻子酸的厲害，「少芬，別鑽牛角尖，孩子沒了就沒了，這年頭誰還沒折過兩個孩子，把身體累垮了，你媽還擔心了」
「不，不會的，書姨，我受不住了……」
「傻孩子，說啥傻話？好好活著，馬上就有孩子了」李書害怕張少芬想不開，連忙狠狠的拍了拍對方肩膀。
「沒，沒有了……」張少芬目獃獃的看著頭頂上的房梁，喃喃自語，整個人就像是一尊破碎的布娃娃一樣。
李書抿了抿嘴，扭過頭不在言語……
「…媽，你回來了」
王翠平站在外屋地，正忙著和面，看見李書從大門進來，連忙招呼。
結果李書臉拉的挺長，根本就沒搭理王翠平，「砰」的一聲將屋門關上，弄得外屋地的王翠平一臉尷尬。
瞪了眼緊閉的房門，王翠平心裡不爽，漬！這死老太婆！又是吃了哪門子的槍葯了。
莫名其妙被發火的王翠平心裡一邊嘀咕，還不忘側頭往緊閉的屋子瞄上兩眼，心裡好奇的抓心撓肝，哎呦，難道真是三大爺家裡的事？真出事了？
小聲計咕兩句，王翠平搖搖頭接著和面，哪怕心裡好奇，她也不敢跑進去問的。
李書蹭蹭兩步進了屋，屁股剛坐炕邊，就瞄到了她那裁了一半兒的布料，頓時，一股火從心裡直衝腦門，她一把將炕上裁好的布料團把團把扔在了一邊。
盯著扔到了牆角的布料，李書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想了想，還是從炕邊起來，將布料重新扯回來理巴理巴。
從周成湖家裡出來，李書心裡憋了一肚子氣就沒地撒，實在是被氣的不行。
李書恨鐵不成鋼，一口銀牙咬的嘎嘣脆，就今天這事兒，擱誰身上不鬧個天翻地覆，就那兩口子奇葩，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
嘿，一個個都是菩薩觀音，旁人一點錯沒有兒，全程往自己身上扯，這是生怕自己命長！
李書半眯著眼，想著回來的時候，她那便宜侄女說出來的話，就恨不得撂挑子走人不在管她。
一口一個自己該死聽得李書腦袋疼！
孩子沒都沒了，你個大活人還和死人叫什麼勁！
難道還想一命抵一命，白白便宜了旁人，母子一起投胎去？
別怪李書冷血，實在是自家侄女拎不起來，從嫁過來開始，腦子犯渾的止都止不住，真是驗證了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周家當初沒分家的時候，李書和鄧彩鳳可是住了十年的妯娌，鄧彩鳳啥人李書還能不清楚，尤其是周成湖還是個沒血性的男人，一家子老爺們沒一個立得住的？
就這種火坑，真心疼閨女的人家，誰家敢把閨女嫁過去！
嘿，結果張少芬年輕的時候就敢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