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種糧可是用來播種的糧食，每年收成之時，每個大隊都會先將公家的糧食交上去，剩下的糧食還要留出明年播種用的種糧和留下來救急的應急糧，最後剩下的糧食再按照勞六分四的原則分下來給所有村民。

不過去年他們吃了一年食堂，大部分的口糧都進了村民的肚子，等年前的時候，食堂開不下去，周成水做主，直接把食堂關了，食堂剩下來的糧食全都分下來交到村民手裡。

但那才哪到哪？一家才分百八十斤的糧食，要堅持好幾個月？那不是強人所難，周成水咬咬牙，直接把庫里的應急糧隨著餘糧一起發了下去。

現如今村裡倉庫只留下了今年春種的種糧，將種糧吃了，後果可想而知有多嚴重。

可惜，再嚴重，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一旁的王會立聽了周成水的話就想張口反駁，可惜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沒辦法，眼下大傢伙兒都快要餓死了，誰還在乎能不能種上糧食！

王會立想說餓不餓死關他們幹部啥事，反正他們也餓不死，只要按時給上頭交上糧食，完成上級指派的任務，不就好了？

可惜這話只能在腦袋裡想想，王會立還是有點兒頭腦的，在群情激憤的時候說這話，他怕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王會立眼神一暗，心想著先將這次的事糊弄過去再說，等一會兒村民都散了，他在和周成水好好說道說道，反正就算說破天，種糧都是不能動的，王會立想的明白，一旦這種糧動了，那麼他這個大隊書記的官位也就倒頭了，憑什麼他要為了這些兒泥腿子丟官又丟人？不行！決不能這麼干！

別提周成水和王會立站在碾子上如何作想，反正碾子下的村民們都很高興。

周成水的一句話讓餓著肚子的村民興高采烈起來，但其中還是有少部分頭腦清醒的村民發現了眼下的問題所在，袁麗和周和睦兩人聽后更是齊齊嘆氣，能讓大伯說出這話，看來上頭救濟糧的問題怕是不太好辦。

村民嚷嚷了會兒又漸漸的消停下來，其實，這個時候農民還是挺能吃苦的，只要餓不死，也不會反了天去。

周成水接著說了兩個不大不小的事，最後村民們稀稀拉拉的各回各家。

周和睦小倆口步履匆忙的回了家，兩人心裡都不太樂觀，他們都是從現代過來的，尤其是周和睦還在體系內混了很多年，就周成水打的官腔他能聽不出來？看來成水大爺的壓力也很大，上頭的救濟糧還有的墨跡，不過這近在眼前的春小麥怕是不得不種。

「和睦，你說咱們咋辦？」袁麗愁眉苦臉，不得不說，眼下的日子真的是太艱難，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要啥啥沒有，要求還賊多！

「能咋辦？走一步看一步，大爺還是有些兒能耐的，周家村前兩年那麼艱難不也挺過來了？況且咱們兩個如今只是個平頭老百姓，就算救濟糧真下不來，咱們除了往肚子里咽，還能咋辦？」周和睦苦笑不已，顯然，他對於救濟糧的事情不抱任何幻想。

「……唉，你說的對，是我想差了」袁麗想想還真是這回事，哪怕真出事，他們啥都幹不了，「行了，你躺屋裡歇會兒吧，我去後院菜地看看兩孩子」

「嗯，你小心點兒」周和睦囑咐兩句，看到袁麗出門后，周和睦自己直接脫鞋上了炕，抻過一旁的新填的枕頭，周和睦仰著頭平躺下來。

抬頭望著熏的發黑的房梁，周和睦腦袋裡回想著有關於這段時間的種種事情，越想他心裡越沒底，救濟糧……怕是下不來了。

果不其然，在家裡晚上吃飯的時候，除了個別的小孩子仍舊沒心沒肺外，家裡的幾個大人臉色都不太好。

尤其是李書，那橫眉豎眼的模樣活，像是旁人欠了她幾百萬沒還似的。

周成江低著頭，坐在主位上啪嗒啪嗒抽著煙，濃烈刺激的旱煙味兒讓坐在下邊的袁麗捂了捂嘴，上半身胸口有些不適應，側過頭皺了皺眉，袁麗伸手沖著鼻口輕輕的扇了扇，心裡慶幸她自己是背對著周成江的。

王翠平今兒難得有眼力見兒，儘管寶貝著她自己肚子里的兒子，但始終低垂著腦袋讓人看不清神色。

周靜和周明宇倒是發現了飯桌上的氣氛不太正常，聯想到今天爸媽的臉色，兩個小人默契的對視一眼，隨後雙雙低下頭埋頭吃飯。

嗯，有大事，他們管好自己就行了！

一旁的大妞倒是有些兒擔心，因為王翠平下午回來的時候同她爹周和貴抱怨了兩句，周大妞當是正在屋子裡納著鞋墊，雖然她沒聽明白她媽說的是啥意思，不過像「救濟糧」「沒糧食」啥的她還是聽得明白的，哎呦，只要一想到再過幾天他們家人就要餓肚子了，周大妞就滿心滿眼的難受，連著眼前的菜糊糊也沒動力吃。

一旁的三妞四妞還小，想的也沒大妞多，該吃吃該喝喝，倒是沒啥影響。

一大家子就在這種詭異壓抑的情況下吃完了飯。

「老大老二，你們一會兒跟我去一趟你大爺家」周成江啪的一聲將手裡的煙袋拍在桌子上，尖銳的聲音炸裂在眾人耳膜旁邊，匆匆將雙手背在身後，周成江不管堂屋眾人，板著臉進了屋。

周和貴周和睦兄弟倆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李書身上。

李書吧嗒下眼睛，眼皮都沒抬一下，「看我幹啥？還不跟你們爸進去」一個兩個的蠢成豬一樣，李書氣的心裡直罵。

「哦哦」「媽，我和大哥這就過去」周和貴周和睦一人一句，從凳子上起身，連忙跑進了裡屋。

老三周和諧也不吃了，抬著眼直巴巴的瞅著，可惜周成江沒叫他，他就是心裡再不願意也不能去房屋。

「行了，別瞅了，有你啥事，沒事兒就回屋呆著去」李書橫了周和諧一眼，覺著她這小兒子也是個糟心東西，這都啥時候了？還一個勁的參和蹦噠！

「媽，我這不是擔心爸和哥他們」周和諧被親媽懟的沒臉，臉上的笑都不太自然。

李書聽后，眼睛一翻，鼻子發出「哼」的一聲，扭頭對著一旁幾個小的開口，「小孩子都回屋待著去，老大媳婦老二媳婦留下來，將飯桌子上的傢伙事兒都收起來」安排了一通，她跟著轉身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