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房間內，一道輕緩的呼吸聲和愈發急促的粗重喘息交織在一起。

  谷栗和隱藏在窗簾後的幾十雙眼睛對視片刻，忽然捂住了抽痛的額頭，試探性的喊了一聲：「王勵？」

  身形變得異常柔軟而膨大，無數雙眼球在身體各處綻開，但頭顱卻詭異的維持著原本的形狀。

  男人灰暗的眼神又重新落在她的身上，他似乎有些茫然：「你怎麼在這裡？」

  說完後又一臉痛苦的捂住額頭，可那隻蒼白柔軟的手抬起後邊彎折下來，根本無法讓他如臂指使。

  半晌，他放棄了，神色也逐漸變得清明。

  「谷……谷栗？」

  她嘆了口氣，玩笑似的看向王勵：「沒想到都變成這樣了你還能認出我呢？」

  王勵的神色很快恢復到了平日的冷靜，托著累贅的身體，從窗簾後面走了出來。

  谷栗這時才看清，他原本下肢的地方變成了一條巨大的生長著無數肢節的蟲尾，那些尖銳的肢節隨著走動點在地上，發出細微的脆響。

  「你是隨著第幾小隊出發的，進入貝拉米後你們遭遇了什麼？」

  他們的小隊進入貝拉米不用過才兩天，為什麼王勵身上的異變會這麼嚴重？！

  王勵顯然不是很想回憶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還是咬著嘎吱作響的牙齒，語調緩慢的訴說：「我們按照計劃尋找薄弱處潛入。」

  「本該進入後就和你們取得聯繫，但是我們進入後在暫時藏起來的通訊設備在異常戰鬥中全部遺失，我們後來才發現，他們早就發現了我們！」

  他無力的抓了抓頭髮，眼神有點空洞：「我是跟隨第七軍小隊進來的，我們小隊除了我全軍覆沒，那個孩子……也為了救人被殺了。」

  谷栗注視著他的瞳孔驟然縮小，那個孩子……是那群自願前來的光之子中的一個啊……

  她沒有對原本承諾保護好她的第七軍說些什麼，眼前已經是第七軍最後一個戰士了，他們已經做了他們能做到的一切。

  谷栗更加痛恨來之前想過於輕鬆的自己。

  王勵的聲音沙啞帶著奇怪的空腔音：「你不怪我們嗎？第七軍小隊甚至連第一天都沒度過，那個孩子死之前還在哭……」

  谷栗忽然也想學著卡洛琳抽一根煙，讓煙霧短暫的將視線模糊，就不會看見王勵臉上的濕痕和痛苦。

  「我有什麼資格怪你們，你們有對他們說出哪怕一個關於計劃的事嗎？」

  王勵頓了頓：「他們全都死了，我被帶回來後，一直裝瘋做傻，沒有說過一個字。」

  谷栗臉上揚起了果然如此的笑容，她上前拍了拍王勵的肩膀。

  「你們才是真的英雄，我會帶你們出去的。」

  她的掌心亮起一陣光亮，王勵忽然感覺到一陣過於溫和舒適的力量從她的掌心傳過來，高度異變逐漸崩壞的身體，逐漸被修復。

  谷栗遺憾的收回手。

  「我現在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等我們回到聯邦再想辦法，第十一軍也是個不錯的地方，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過來。」

  王勵活動了一下靈活多了的手臂：「這些事以後再說吧，我一定要在這裡為他們報仇！」

  谷栗嘆了口氣，她看出了王勵的決心，不再多言，她來到門前：「這棟別墅里有很多和你一樣的人嗎？」

  「有沒有看到……」

  她還沒說完，王勵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搖搖頭：「這棟樓的二三層全部都是像我這樣的人，大多數是從貝拉米之外的地方進來的，他們養著我們是為了在月圓之夜，當作養分獻祭給尼古拉斯。」

  這和谷栗收穫的消息不太一樣。

  他們已經開始加快了整座城市的異化進度，起碼城東就已經完全淪陷了，並且還在不斷用藥劑吸引人進來。

  這樣多的人，對於已經徹底和異種為伍的神秘教會來說，絕對是還有用處的。

  谷栗抬眼向上看去，她要去那裡看看，才能確定。

  「我上去看看，你就當我沒來過，有什麼消息，我會想辦法傳給你。」

  谷栗打開門閃身而出。

  王勵眼神複雜的看著她飛快消失的背影，眼神中閃過自嘲，被他差點扼殺的孩子都開始拯救世界了，而他還在等著別人的救援。

  谷栗一出門差點就和一隊人馬撞上，她飛快旋身貼著牆角，隱約能聽到那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我要是知道那群人這麼異想天開，我絕對不會支持他們！」

  圍繞在他身邊的十幾名保鏢，看起來都緊張極了，並沒有回答男人的話，一行人擁簇著那人徑直朝頂樓走去。

  谷栗的目光在那人光亮的發頂和凸出的肚子上掃過，她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她跟著這群人一路上到最頂樓。

  裡面走出的人臉上帶著笑意：「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谷栗躲在暗處，視線在那人身上看了半晌，眉頭緊鎖的和在側樓見到的身影對比，兩人一摸一樣，就她的目光來看就只毫無破綻！

  為什麼要有兩個史蒂芬？

  另一個借用史蒂芬的身份到底有什麼目的？

  那個男人似乎對史蒂芬十分不滿，不等進房間就開始大肆訓斥，絲毫沒有給他留面子。

  史蒂芬的面色微變，倒是那群保鏢臉色都十分難看。

  等他說完，史蒂芬才輕笑一聲：「韋斯利先生，我們還是去坐下來談吧，您有什麼不滿可以和我慢慢說。」

  兩人進了旁邊的一間房間，所有保鏢都守候在門外。

  谷栗的視線在保鏢身上掃過，暗嘆哪位韋斯利先生的好膽量，竟然敢讓保鏢離開他超過一米。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長裙，握著剛從窗簾上撕下來的一小塊布料，在保鏢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鎮定的走進了剛剛史蒂芬所在的房間。

  這間房間空間非常寬大，中央的地面凹陷，似乎曾經盛滿過什麼東西，如今只留下一層乾涸的淡紅色結痂。

  谷栗迅速在空曠的房間裡尋找另一遍，非但什麼都沒發現，手上還占滿了灰塵。

  這房間很久沒有人使用了。

  他們的培養池轉移了。

  這時隔壁忽然傳來一聲悽厲的慘叫，隨即響起了密集的槍聲，有人迅速朝這邊跑過來。

  糟糕中計了！

  她將手中的淡紅色結痂握成粉末，飛快的踩上窗台，準備離開。

  十幾名拿著槍的保鏢就沖了進來，黑洞洞的槍口全都對準她，谷栗掃過他們失去了神采的雙眼。

  在心裡對萊斯利先生報以誠摯的哀悼。

  旋即向後倒了下去。

  倒下的瞬間，沾染著粉末的手指擦過腰間的吊墜。

  慌亂間一個金屬環出現在手中，實時直播裝置自動彈出。

  在飛速下落的視角中，一條彈幕慢悠悠的划過。

  【這是哪個軍團的直播間？怎麼在自由落體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