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沒有說話，而是低下頭將香煙捻滅，然後起身上床，蓋上被子就睡覺了。

卓天昊沒有在追問，一個人來到了窗前，望著窗外的夜色，安靜的抽著一支香煙。

一夜安靜，第二天早上，四個人相繼醒來，圍坐在長桌前吃起了早餐。

「今天怎麼安排？」黑豹笑道：「老卓，想玩什麼？」

「不玩了！」卓天昊道：「我送你們走！」

「走？」黑豹眉頭皺了起來：「什麼走？」

「回家！」卓天昊道：「你們留在這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我這票都定了！」金銘道：「今天怎麼著也得去一趟博物館吧！」

「行！」卓天昊點頭：「我安排，那就今晚走，咱們吃完飯先去博物館轉一圈！」

金銘和黑豹都望向了秦軍，期待他開口，可是秦軍卻沒有開口，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

上午八點，四個人開車來到了市區最為著名的締安市博物館。

博物館內展覽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奇珍異寶，金銘拿著相機到處拍著，黑豹一直跑在前面，時不時闖進鏡頭，比劃個剪刀手。

金銘很憤怒：「老子不想給你拍照，你滾遠點！」

「你不想，沒關係，可是相機想啊！」黑豹厚著臉皮道：「它都跟我打招呼了！」

「滾！」金銘罵咧了一句，但是對黑豹無效，兩個人一個拍照，一個搶鏡，斗的不亦樂乎。

倒是走在後面的秦軍和卓天昊都很沉默，沒有了之前的嬉皮笑臉。

卓天昊道：「締安市博物館，是世界旅遊冊中的一家很有名的博物館！」卓天昊道：「整棟大廈一共十三層，古今中外的展品數不勝數，雖然大多是仿品，但工藝都是值得認可的！」

「這就是著名的地獄之門！」秦軍的身旁響起了導遊的聲音。

兩個人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就見一個渾身赤果的男人，半隻腳踏進了一道門，動作就定格在這裡。

「這不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啊！」卓天昊道：「有點意思啊！」

導遊在費力的解說著：「據傳說，這名男子是一名西方的戰神，某天邪惡之門打開，這位戰神放棄一切，踏入了這道不能返回的門，這座雕塑常常用來闡述人生會一條不歸路……」

導遊還在解說，但秦軍卻沒有繼續聽下去了，現在的他不就是那個雕塑嗎？半隻腳邁進了大門，往前以後就是有去無回，往後一步，就是功虧一簣。

「啊……」大廳里忽然響起了尖銳的叫聲。

然後便聽到了『嗵』的一聲悶響，之後便是汽車接連不斷發出的警報聲。

秦軍和卓天昊下意識來到了窗前，他們的位置是二樓，剛好可以看清楚樓下發生的事情。

但是樓下的一幕，卻讓兩個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驚。

一個男人仰躺在汽車的頂棚上，車頂經被砸爛了，人已經沒了氣，滿身都是鮮血。

很顯然這個人是被人從樓上推下去摔死的，但這並不是什麼大事。

讓秦軍和卓天昊震驚的原因是，這個人他們兩個都認識。

這個人的面孔他們都無比的熟悉，這個人叫金文海。

曾經是紅星公司的一員，也是卓天昊的老前輩，曾經特警隊的教官。

一瞬間，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秦軍和卓天昊都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個濱江派遣來締安市的卧底就是金文海。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雙方的第一次見面也是唯一一次見面，居然是這樣的方式。

秦軍的腦海里閃過了無數的畫面，八年前他退伍回鄉，招惹了當地的金天馬集團，被無數的小混混追殺，是金文海開車將他接走，和他第一次進行了工作交接。

第二次，金天馬囚禁女大學生，金文海帶著卓溪前來協助，也是他與秦軍並肩作戰，拯救了無數無辜的女大學生。

再以後，一直到秦軍入職紅星公司都沒有看到過金文海，公司的解釋是他在外面出任務，當時的他是有一部分不理解的。

但是現在，直到這一刻，他還在外面出任務。

秦軍忽然想起了昨天卓天昊說過的那些話，哪怕身邊的人全都不會理解你，覺得你是個傻子，但只要有所做的事情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能讓家人因為你而驕傲，哪怕是死也值得了。

這個社會確實有黑暗，但是永遠都有人在不遺餘力的尋找著光明。

這是秦軍聽了卓天昊的故事後，提煉出的精髓。

秦軍的面部肌肉開始抽搐，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感覺，眼眶明明感覺有淚水，可淚水卻落不下。

就這樣，安靜的站在窗前，秦軍和卓天昊如同是兩座雕塑。

現場開始騷亂，警察陸續趕到，人群開始撤離。

幾乎丟了魂的秦軍和卓天昊是被黑豹和金銘強拉著離開博物館的。

一直回到了別墅，秦軍和卓天昊都沒有說話。

「倒地怎麼回事？」黑豹道：「你們倆怎麼了？」

秦軍和卓天昊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因為他們能感受到對方此刻的心情。

就這樣，兩個人陷入了一整天的沉默，回家的事情也被耽擱了。

吃完飯的時候，秦軍和卓天昊都喝了許多的酒。

喝多的卓天昊鑽到了桌子底下，哭哭啼啼的道：「走了，就這麼走了！」

秦軍靠在沙發上，吊起了一支煙，他是一個沉默的人，哪怕喝了酒，他也很少吐露自己的心聲。

其實這一刻，秦軍明白他和卓天昊都想去看金文海最後一眼，親自為他送行。

這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但現實卻不允許他們這樣做。

金文海的身份是敏感的，死因也是不詳的，在這樣的情況下，秦軍和卓天昊出現在他的遺體現場，肯定是會被人盯上的，甚至可能暴漏自己的身份。

因此，兩個人對這件事情都是絕口不提，生怕對方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衝動的事情。

「秦軍！」卓天昊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怒吼道：「你特么的怎麼還不滾蛋？沒聽到我的話嗎？」

「我為什麼要滾蛋？」秦軍道。

「他都沒了！」卓天昊道：「你還想怎麼樣？留在這裡也去等死嗎？」

「我不走了！」秦軍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在內心中排練無數次的話。

「你特么的白痴啊？」卓天昊怒罵道：「這事就特么的跟你沒關係，你給我滾，這不需要你！」

「我做出的決定，不會改變！」秦軍道：「你能留下來，我一樣也可以留下來！」

「你留下來算什麼？」卓天昊笑了：「我沒了是因公殉職，你沒了，狗屁不是，傻吧你？」

「哈哈！」秦軍又笑了：「今天我就要犯傻，我做這件事情只因為我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卓天昊不說話了，臉上落下了淚水，現在的秦軍何嘗不是昨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