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完之後，還不忘挽尊，哆哆嗦嗦地對棠莞說著：「別，別怕，我，我會保護你的……」
如果不是陸澤的顫音那麼重，大概還真的挺有說服力的。
棠莞沒忍心打擊陸澤的積極性，也沒忍心打碎陸澤搖搖欲墜的自尊心，只能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陸澤還以為自己的動作誰也沒發現。
還在心裡沾沾自喜。
實際上，所有人都看見了！
特別是坐在他身邊的陳碩。
已經有些嫌棄的離開他一個身位了！
有這麼丟人的朋友，說出去也很沒有面子的！
在這裡面，最專心的，大概是苟曦了。
她是真的喜歡鬼故事。
也講得很好。
棠莞聽得也入迷。
「在晚上，『我』聽見隔壁傳來了女人哭泣的聲音，她大概是某個孩子的母親，哭喪著說著『當家的，這麼下去不行，我們的孩子不能在這裡，會被他們扔下去的！』。」
「但隔壁的男人顯然沒有心思安慰他的老婆，只是不耐煩地開口說著『你懂什？能被選上，是那個臭小子的福氣！』剩下的話『我』聽不太清了，只是隔壁傳出了叮叮噹噹的聲音，像是在切菜。」
「可是誰大晚上都做菜啊？」
「『我』懷著這個念頭腦袋暈乎乎地睡著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天亮了。」
苟曦一口氣說到這裡，覺得有些口渴，下意識地喊了聲：「我的水呢？」
就這道聲音，一下子把蘇佳佳嚇到了。
她大聲地「啊」了一聲，比棠莞剛剛的嗩吶聲還大，一瞬間讓大家的頭腦都清醒了。
甚至還叫來了旁邊已經熟睡的大人。
苟曦一晚上耳朵被刺激了兩次，沒忍住皺起眉頭，然後開口來了句：「你能不能不要一驚一乍的，耳朵都疼了。」
棠莞聞言，趕忙用自己空著的一隻手貼在苟曦的手背上，輕輕地順著苟曦的手，給她揉了揉。
眼神中帶著關切，很是擔憂。
苟曦就像是被順毛了炸毛小狗，氣焰一下子就下去了。
然後雙腿盤起，「咚」地一聲坐在墊子上。
嘴裡還在「哼哼」，只是不再生氣了。
蘇佳佳看著這個樣子的苟曦，差點被嚇死了！
上輩子，這個叫苟曦的，脾氣就是這麼暴躁的！
她生氣起來，拉都拉不住，想打誰，就打誰，根本不會猶豫。
她的拳頭又重，打在人身上可疼了。
想到這裡，蘇佳佳整個人都抖了抖，看向苟曦的眼神都帶著驚恐。
但看見棠莞把苟曦安撫住了，一下子也有些發愣。
上輩子，明明連苟曦的爸爸都沒有瞬間安撫苟曦，棠莞就這麼輕而易舉安撫了苟曦？
苟曦真的不會又爆發嗎？
然而，苟曦真的就安靜地待在棠莞的身邊。
很乖。
蘇佳佳咬了咬牙，心裡覺得越發不公。
老天爺到底想做什麼？
難道，這輩子讓自己重生回來，只是要自己看看棠莞和自己有所不同嗎？
棠莞不過是自己的手下敗將！
她憑什麼！
然而，沒有人聽見蘇佳佳心中的不甘，反而是隔壁的大人聽見這邊的尖叫聲，走了過來。
和不敲門就進來的蘇院長不一樣，傅總站在門口，用不重不急的動作，敲了三下門，然後問道：「怎麼了？」
傅聞之揉了揉太陽穴，看著屋裡精神抖擻的小朋友們，略感無奈地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然後言簡意賅地開口：「沒事，在講故事，有人被嚇到了。」
傅總也沒多問什麼，只是點點頭，連眼神都沒有往裡面探。
只是說了句：「早點睡覺，明天早上還要錄製。」
「好的，父親。」
說完這句話，這對父子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傅聞之緩緩地關上門，轉過身看見臉色有些心虛的崽子們，雙手一攤，語氣如常：「早些睡吧，明天要早起。」
大家沒感覺到傅聞之情緒有什麼不對，只有棠莞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
在和陸藺生活的這些日子裡，棠莞見過了那些溫馨家庭相處的日常，也意識到了，在傅聞之和傅叔叔之間，似乎有一道隔閡。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複製粘貼出來的，氣質、說話語氣，還有為人處世，似乎都很像。
但棠莞感覺到了一股違和感。
就好像，傅聞之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那樣。
他只是在模仿。
模仿自己的父親。
讓自己像個「正常」的孩子。
可棠莞自己都不算是個正常的孩子，哪裡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不正常呢？
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和苟曦一起回到了床榻。
她在腦海中還想著剛剛苟曦沒有講完的鬼故事，她覺得那個鬼故事沒那麼可怕，甚至還覺得那個鬼故事有些熟悉。
所以在睡前，拉了拉苟曦的手，用平板寫著。
[那個故事的結局是什麼？]
苟曦有些困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有些吐詞不清地回答。
「糖糖你很想知道這個故事嗎？」
「這個故事是我爸爸給我講的，是一個關於拐賣的故事……」
「唔，好像是那些被拐賣的女孩子都成為母親，生下了愚昧的孩子，然後一代又一代地重複上一代人的故事……」
「哈哈哈，聽起來是不是很荒唐？但我爸爸說這是真的，所以要我保護好自己，不要被人抓走了。」
苟曦沒有透過月光看見棠莞有些難看的臉色，她只是在說完之後就進入了沉睡。
而棠莞卻久久不能睡著。
偏遠又封閉的山村……
一代人又一代人重複這種罪惡……
以及成為母親的少女……
這些事情，怎麼讓棠莞越聽越耳熟。
棠莞手腳有些冷冰，拉起被子，蓋上自己的身體。
房間是黑暗的，不是所有人都習慣伴隨著光睡覺。
可棠莞睡不著。
太黑了。
太黑了！
這黑暗的房間，幾乎要讓棠莞喘不過氣來！
棠莞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但她只是抖了抖身子，裹緊了被子，沒有張嘴「啊」出來。
就在這時，一陣微軟的光從棠莞的身後亮起，讓棠莞轉過了頭。
傅聞之穿著熨燙整齊的睡衣站在棠莞身後，手腕上的兒童手邊散發前所未有溫柔的光。
那光甚至弱化了傅聞之從骨子裡散發的冷漠。
他的聲音很小，在黑暗中卻像是唯一的燈塔。
「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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