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小偷打倒,念寶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報警,撥打了110。
等待警方過來的時間,她將少年攙扶了起來,問:「你沒事吧?」
少年還沒反應過來,眼睛直愣愣瞧著她,女孩的美麗,英武,徹底將他醉迷了。
緊接著,男孩羞愧地低下了頭。
「喂!問你呢,你咋樣了?」念寶又問。
「我……沒事,哎呀,我的腋下好痛。」這個時候,少年才呲牙咧嘴起來。
「到底咋回事兒?別裝腔作勢!」門墩趕緊問。
「我的肋骨好疼……。」少年的眉頭擰成了一團。
「那好,你等著,一會兒警察來了,把小偷送進警局,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念寶關心地說。
「不用了,謝謝,我該走了。」少年哈著腰打算離開。
可念寶上去抓住了他:「不行啊,一會兒警察來,還要找你錄口供呢。」
少年這才勉為其難留下了。
警察是十五分鐘以後過來的,兩個穿制服的人跟他們幾個簡單錄了口供,終於把小偷押上車送走了。
這時候,念寶才叫一輛計程車,把少年送進了醫院。
經過醫生的檢查,少年傷得不輕,剛才跟小偷一陣搏鬥,一根肋骨輕微挫裂了。
醫生說不用住院,但回家以後必須好好調養,不能下地幹活。
從醫院出來,念寶感到很不好意思,說:「小哥哥,對不起,都是為了幫我,才把你弄成這樣的。」
「沒事兒,見義勇為是每個市民的職責,這是我應該做的。」少年微微一笑。
念寶忽然發現這少年非常英俊,個子高挑,細眉大眼,臉蛋白皙,好像個大姑娘。
可就是弱不經風,一副書生摸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抬。
這樣的體格竟然見義勇為跟小偷搏鬥,真是難得。
「你……叫啥名字?要不然我送你回家吧?」念寶的臉紅了,聲音怯怯的,心裡也砰砰跳個不停。
長這麼大,這少年是第一個讓她有觸電感的男孩。
「我叫亞倫,家住五十里以外的一個山村,你嘞?你……叫啥?」少年問。
「我叫念寶,這是我表哥,他叫門墩。」念寶趕緊回答。
「門墩……?這名字。」少年笑了。
「亞倫哥哥,你受傷了,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念寶覺得挺不好意思,畢竟人家是為了她的損失,才搞成這樣的。
「不用了,你數數你的錢,少了沒有?」
「沒少,手機也在,不行!我一定要送你回家!計程車,計程車!!」念寶趕緊叫來一輛計程車。
上去計程車,少年仍舊在推辭:「我自己回家就行了,你們只管走,我沒事兒的。」
可念寶堅決不同意,直接讓司機開車,奔向了少年的家。
那個叫亞倫的男孩,家住L市城南一個偏僻的小山村,真的有五十多里。
其中三十多里是公路,十五六里是山路。
來到通往山村的山道,亞倫艱難地下了車,三個人開始步行。
他的腳步果然很艱難,一步一挪。
念寶一瞅不好,只能吩咐:「門墩哥,你胖,背著他走吧。」
門墩說:「為毛?為啥倒霉的那個總是我?」
「誰讓你胖來著?你瞧亞倫哥哥受傷了,根本走不動嘛,難道要我背?」念寶開始撒嬌,扯著門墩的手臂一晃,表哥的心就軟了。
「行!算老子倒霉,背就背。」門墩真的很胖,跟他老娘朱二寡婦有一拼。
當初門墩出生的時候就九斤四兩。這隻有朱二嫂那樣的人,才能剩下這麼胖的兒子。
門墩把亞倫背起來,好像扛著一個麻袋,中途不帶停歇的,心不跳氣不喘,腳步也不亂。
十五里都是山路,遠遠的,終於看到了一個小山村,房子也清晰可見,卻還有五六里地。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一直到太陽落山,西天邊燒出一片紅暈,才走進那個小村子。
村子不大,只有二三十戶人家,非常的貧窮。
亞倫的家住的是窯洞子,就是在黃土坡上挖個洞,裡面地面整平,外面留個門和窗戶,就是一個家了。
窯洞子四周的黃土都裂縫了,一瞅就是危房。
而且這家沒有院子,場院里跑著雞鴨鵝,還有一條看家狗。
門墩把亞倫放下,少年趕緊呼喊:「娘……來客人了。」
「誰呀?」這時候,一個瞎眼的老太婆從窯洞子里走出來了。
「娘,這是我朋友,念寶和門墩。」
「哎呀,快!屋裡請,屋裡請……。」說著,瞎眼老婆兒挑開了門帘子。
念寶跟亞倫立刻大吃一驚。
少年的家太窮了,四周的村民生活也不好,處處是窯洞子,處處是茅草房,還有石頭房。
一路走來,也沒個公路,都是坑坑窪窪的山路,崎嶇難行。
還好門墩跟念寶都是山裡的孩子,從小爬慣了大山……。
進去屋子,亞倫趕緊給他倆倒水,沒有茶葉,是白開水。
屋裡啥都沒有,一條土炕,一張八仙桌子,兩張靠背椅子,一條板凳,僅此而已。
屋門的旁邊搭建了一個簡易的窩棚,應該是廚房。
亞倫微微一笑:「對不起,念寶妹妹,門墩哥,你倆將就一下吧。」
念寶趕緊說:「沒事兒,沒事兒。」
「天晚了,你倆回不去L市了,今晚就住在這兒吧,我給你倆做飯……。」
「好!謝謝你了……。」念寶趕緊客氣。
少年果然捲起袖子開始燒火,做飯,烙油餅,擀麵條。
這裡的人,烙油餅擀麵條,已經是招待貴賓最好的飯菜了。
念寶一瞅,也趕緊過來幫著少年燒火。
「你別動,我來,我來……。」亞倫嚇一跳,立刻阻止她。
「亞倫哥,我會燒火的,我幫你啊。」念寶感到很新鮮,這種原始的做飯方式,她是第一次見。
二十年前,娘娘山楊家村還不如這兒,可現在,楊家村比大都市還要繁華,還要有錢。
「不行!你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咋能幹這種粗活?還是來。」亞倫說著,奪過了念寶手裡的燒火棍。
「噗嗤!你咋知道我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念寶問。
「你……衣服好,長得也好……你那衣服,我在商場里見過,裙子五六千呢,鞋子也五六千,還有你的包包,最少價值兩萬……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姐,背不起這樣的包包啊。」
「你的眼神真好使……咯咯咯……。」念寶笑得更厲害了。
男孩的眼神不錯,這條裙子真的七八千,鞋子也七八千,包包是她所有包包里最普通的一個。
念寶最少有五六個包包,最便宜的也一兩萬,貴的那個,十萬塊。
那是她十六歲生日那天,父親楊進寶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女孩子很倔強,再一次燒起火來,旁邊的亞倫就烙油餅,擀麵條。
男孩擀麵的樣子很瀟洒,跟跳舞一樣,切出的面又細又長,那烙餅也弄得又圓又香。
「亞倫哥,想不到你還會做飯?」念寶奇怪極了,她第一次發現一個男孩子做飯這麼好。
「沒辦法,家裡窮,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娘眼瞎了,啥也看不到……。」
「那你爹嘞?爹哪兒去了?」念寶又問。
「出去打工了,到南方很遠很遠的城市打工去了,兩年沒有回來了,他要掙錢,供著我上學。」
「那你現在幾年級啊……?」
「高三剛畢業……。」
「考到哪兒了?」
「G市大學。」
「你說啥?G市,你的通知書嘞,我瞅瞅。」念寶一聽樂壞了,做夢也想不到,這男孩跟自己報考的是一座學校。
亞倫立刻從屋子裡拿出書包,掏出一張錄取通知書,念寶仔細一瞅,還真是,那是G市大學一本的錄取證書。
「哎呀!真是巧啊,咱倆竟然在一所學校,亞倫哥,你可真有本事!!」這個時候,念寶才知道為啥亞倫那麼白,那麼細。
大西北的漢子都是很粗獷的,好多人當年走過西口。
正是因為亞倫是學生,很少參加體力勞動,才這麼粉白,簡直是個奶油小生。
亞倫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說:「念寶,你千萬別告訴我娘,我不想她知道我考上了大學。」
「為啥啊?」念寶奇怪地問。
「因為……我家沒錢啊,爹太苦了,我一走,娘就沒人照顧了,她一個人很可憐的,我正在考慮,怎麼把錄取通知書藏起來……。」
「你說啥?」念寶一聽,鼻子忽然酸楚了一下,兩行眼淚就滾滾掉落下來。
原來,亞倫不但是個見義勇為的好漢,還是個孝子呢。
他知道爹掙錢不容易,娘很受苦,決定把通知書藏起來,在家務農。
「亞倫哥,你不能犯傻啊,你知道G市大學,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嗎?這可是你走出大山,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啊,錯過了,這輩子都會後悔的。」
亞倫說:「我不後悔,我喜歡大西北,想用自己的雙手把它建設的更美好,只可惜我沒有遇到機會。」
「你只有上學,學到知識才有能力回來建設家鄉啊?不上學,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可我沒錢,咋辦?四年大學下來,至少要十萬塊,G市的消費又那麼貴?」
念寶立刻說:「不怕,不怕啊,我可以資助你,我家有錢。」
哪知道亞倫苦苦一笑:「不行!你家有錢,是你爹的,我沒資格花,我要靠自己的勞動獲得,弄不來,就不上了……。」
「那太可惜了……。」念寶嘆息一聲,覺得那男孩不但勇敢,孝順,還很有志氣。
不知道為啥,她越看男孩,越像自己的父親,越像哥哥楊天賜。
父親跟哥哥還有眼前的亞倫,都有個共同點,就是,勇敢,善良,一直在為四周的人考慮。
他們人窮卻志氣不短,苦難的時候也迎難而上。
忽然,念寶笑了,說:「我可以陪你去弄貸款,而且是無息貸款,等你將來畢業以後,有錢了再還上,不就行了……?」
「啊?你說你能弄來無息貸款?」亞倫大吃一驚。
「是啊,我有辦法,明天拿上你的學生證,還有身份證,我幫你弄,十萬塊夠不夠?」
「夠了,夠了……哎呀,我咋沒想到呢?」亞倫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說道。
男孩高興極了,手裡的面揉得更歡。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燦爛。
念寶也捲起袖子,跟他一起忙活,一男一女交頭接耳,說了很多貼心話。
門墩在旁邊瞅著,忽然明白了,說:「我妹子戀愛了,姑父楊進寶,要當老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