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玲說：「是？嬸子，您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當然意外了，巧玲，你是不是傻了？」馬采芹問、

「其實這很簡單，我已經不是個正常女人了，進寶需要的那種幸福，我給不了他，只有豆苗可以……只要他倆結合，我們仨都有了好歸宿，這件事我已經考慮很久了……。」巧玲的聲音不卑不亢，一點也不難過，還顯出一股大度。

「你真的這麼想？」

「是，嬸子，你打電話，讓豆苗回來吧……。」巧玲催促道。

馬采芹受寵若驚，心裡當然樂意。

多少年了，她一直渴望豆苗能嫁給楊進寶。

目前的豆苗整三十了，這輩子非楊進寶不嫁，青春年華都耽擱了，做娘的咋能不著急？

可著急也沒有辦法，人家進寶有媳婦啊。

現在巧玲跟進寶離婚，是最好的機會，馬采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所以，她立刻跟豆苗打電話，就說家裡有急事兒，讓閨女回來一趟。

豆苗正在飼養場忙活，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立刻趕回來查看。

剛剛走進院子，馬采芹就撲了過來，說：「丫頭啊，你可回來了，大好事，大好事兒啊……。」

「娘，到底咋了嘛？」豆苗問。

「巧玲來了，找你有話談，就在你屋子裡，快進去啊，進去……。」馬采芹迫不及待，把豆苗推進了閨房。

豆進進去一瞅，果然看到了巧玲，女人坐在輪椅上，正在翻看她的書籍。

豆苗是喜歡看書的，女人很浪漫，這種習慣從大學的時候就養成了。

巧玲第一次看到豆苗有這麼多書，屋子裡的書櫃都擺滿了。有知識的人就是好，可以靠看書打發時間。

「哎呀巧玲，你咋來了？」豆苗上去抓住了巧玲的手，跟她握在了一起。

「我來瞅瞅你……。」巧玲笑眯眯道。

自從大雪山的磨難以後，兩個女人成為了好朋友，再也沒有當初的敵意了。

豆苗救過巧玲的命，她倆一起患難過，從前的仇恨一筆勾銷了。

「哎呀瞧你，恁不方便，應該我到家裡看你？」豆苗趕緊熱情招待她，幫她倒茶，拿水果。

巧玲也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道：「豆苗，我跟進寶……離婚了。」

女人的話剛落，豆苗的頭上就打起一道閃電，嘆口氣：「你果然行動了……可進寶能樂意？」

「他不樂意也由不得他，我已經拿到了他的親筆簽字，並且到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現在他是你的了，今晚你就住過去吧……我走！」

「巧玲，你這是幹啥啊？」豆苗一下抱上了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當然知道巧玲主動退出，是為了她跟楊進寶。

「我的情況你看到了，只能坐輪椅，不能幫著進寶做飯，不能幫他暖炕，洗衣服，也不能給他正常做男人的快樂……可你能！你這輩子做夢都想踏進那個家，跟進寶同床共枕，現在夢想成真了……。」

巧玲忽閃著大眼，還是那麼冷靜，她的嘴角甚至有一絲俏皮，根本不像開玩笑。

「巧玲，我不能！真的不！，進寶不會接受我的……。」豆苗趕緊拒絕。

「他會的，所謂日……久生情，當初我也是跟他鑽了被窩，他才對我戀戀不捨的。只要你跟他鑽被窩，他同樣會接納你，為了責任也會接納你……。」

「可這樣對你太不公了……。」豆苗的眼淚撲簌簌流淌下來。

「我成為了進寶的累贅，不想拖累他，但你可以幫他，你能為他做飯，洗衣服，還能為他暖炕，說不定你倆還會有自己的娃……我祝你倆幸福……。」

「巧玲……你這是幹啥？幹啥啊？」豆苗哭了，嚎啕起來。她想不到巧玲一個沒有知識沒有文化的丫頭，會有這麼博大的胸懷。

目前的巧玲也只剩下胸……懷了。

「不哭，不哭，好姐姐，當初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強行進去進寶的被窩，就不會搞成今天這副局面，進寶是你的，命中注定是你的，誰都搶不走……現在我把他還給你。

我沒有別的祈求，只求你好好對待兩個娃，好好照顧進寶。

今晚我就回馬家村，再也不回那個家了，你跟進寶結婚的時候，別忘了請我喝喜酒……。」

巧玲說完，將輪椅一轉，慢慢出了豆苗的門，豆苗僵持在哪兒，老半天沒回過神來。

等她明白過來，追出去的時候，巧玲已經被保姆攙上汽車走了，女人果然回到了馬家村的娘家。

豆苗的心裡欲哭無淚，感激她，憐惜她，心疼她。

這只是巧玲一廂情願的想法，恐怕楊進寶還不知道。

而且男人一定不知道，如果知道，絕對不會讓她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

於是，豆苗立刻騎一輛自行車，風風火火趕到了飼養場。

當時，楊進寶正在飼養場里忙活，安排工作的調度，豆苗一腦袋就闖了進去。

「進寶，進寶……。」女人氣喘吁吁抓住了男人的手。

楊進寶問：「你幹啥？咋恁累？火燒屁股了？」

豆苗說：「滾！沒功夫跟你開玩笑，我找你有正事兒。」

「啥事兒？」

「我問你，為啥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為啥要跟巧玲離婚？你瘋了？」

楊進寶一愣，半天沒明白過來，最後說：「王八蛋才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呢，龜孫子才樂意跟巧玲離婚……。」

「可她已經拿到了離婚協議書，已經拿到了離婚證，這怎麼解釋？你不簽字，民政局會批？」

「啥？你說她拿到了離婚證？」楊進寶大吃一驚，感到五雷轟頂。

「沒錯，我見過你們的離婚證，今兒早上巧玲親自跑到了縣裡，而且她已經回了馬家村的娘家。」

啪嗒！楊進寶一聽，手裡的筆掉在了桌子上，立刻明白咋回事兒了。

夜兒個晚上他的確簽字了，給孩子簽了學校的一份文件。

可那是天賜的錄取通知書跟《至家長的一封信》啊，咋會變成離婚協議書呢？

不用問，一定是巧玲做了手腳，下面的那封就是離婚協議書。

瞧我這腦子，竟然被媳婦給騙了……。

不行！不能讓巧玲走！不能讓她離開那個家，孤苦伶仃，一定要把她領回來。

於是，楊進寶嗖地從椅子上彈跳而來，飛速跑出飼養場，直奔馬家村。

來到馬家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毫不客氣推開了巧玲從前的閨房。

果然，女人就在屋子裡，坐在輪椅上，前面是她從前的化妝鏡。

十年前，巧玲就是從這兒嫁出去的，那時候她還是個閨女，天真浪漫，光彩照人，長發飄飄。

她把人生最燦爛的時光全部獻給了那個家，獻給了心愛的男人楊進寶，無怨無悔。

她為他懷過兩次孩子，第一個流產了，第二個是個丫頭，還為他撫養過一個兒子。

現在兒子長大了，已經上了初中，閨女也七歲半了，正在上二年級。

時過進遷，她從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女，變成了一個鄉村的風韻少婦，眼角上出現了魚尾紋，身體也比從前臃腫了，風光不再。

但是她沒有後悔，因為跟楊進寶那樣的男人好過，親過，摸過，睡過，做了十年的夫妻，這輩子再無所求。

比起彩霞，她已經幸運多了。

我的愛人，當我可以幫你的時候，請把我留在身邊……當我成為你的累贅，那麼請你遠離，讓我一個人默默舔舐傷口。

瞧著鏡子里的自己，巧玲也哭了，流下了眼淚……。

楊進寶咣當推開門，他沒說話，就那麼足足盯了巧妙好幾秒，然後立刻過來推動女人的輪椅。

巧玲嚇一跳，立刻問：「進寶，你幹嘛？住手！住手！！」女人扶著車輪，根本不想動彈。

楊進寶怒喝一聲：「回家！！」

「不走！我不走！進寶，咱倆離婚了，你對我沒有責任了！」巧玲呼喊到。

「沒有責任，你也是我媳婦！三天不打，還反了你了？竟然私自跟我離婚！離婚證嘞？」楊進寶問。

腦袋一扭，他果然瞅到了離婚證，就在女人的化妝台上。

楊進寶二話不說，一下子抓在手裡，仔細一瞅，還真是，兩張離婚證，一張是他的，一張是巧玲的。

他怒不可解，噝噝啦啦將離婚證扯了個粉碎。

「進寶！別！你幹啥啊？幹啥？」巧玲嚎哭一聲，立刻彎腰撿拾那些碎片。

可因為腰斷了，身體不受控制，一下撲倒在地上。

楊進寶趕緊彎腰攙扶妻子，將她抱在了懷裡。

巧玲一個勁地掙扎，說：「我不回！不回啊，進寶你放開我，咱倆已經離婚了！」

「離婚個屁！我不承認！看誰敢把咱倆分開？回家去！！」說完，他抱著媳婦就要往外走。

可巧玲猛地抓住了門框，就是不出去。

兩個人這麼一鬧，立刻驚動了巧玲的爹娘，兩位老人從北屋裡沖了出來：「進寶，巧玲，你倆這是弄啥啊？」

巧玲說：「爹！娘！進寶欺負我，趕他走……！」

楊進寶卻說：「爹，娘，巧玲背著我，偷偷離婚了……我來接她回家。」

巧玲爹一愣，想不到事情會鬧這麼大，於是問：「你倆這是鬧啥？」

「爹！你聽我解釋，巧玲怕拖累我，鐵了心要跟我離婚！我不同意！她進楊家門一天，也是我的女人，上我一次炕，也是我的媳婦……總之，她這輩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楊進寶懶得跟老丈人解釋那麼多，一手抱著女人，一手掰開她的手，就那麼抱著走了。

一路走，巧玲一路哭，兩個人一起回到了楊家村。

走進屋子，將女人放在床上，楊進寶撲通沖媳婦跪了下去，說：「媳婦，咱不鬧了行不行？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巧玲哭著問：「咋過？我是殘廢啊！你是身價幾十億的董事長，我已經配不上你了……。」

楊進寶說：「咋配不上？這幾十億最少有你的一半，不是你跟我同甘苦共患難，能有我楊進寶的今天？不是你陪著我一步一個腳印，心心相映，我能有現在的成就？

巧玲，你咋恁傻啊？你是我的女人，永遠的女人！我的心早就被你填得滿滿的，再也容不下第二個女人了……豆苗，彩霞，櫻子，全都容不下了……。」

「進寶……。」巧玲嚎哭一聲，抱上了男人的腦袋。

楊進寶跟個孩子一樣，將腦袋埋進了巧玲胸前深深的溝壑里。

夫妻兩個哭成了一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