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那邊真的出事兒了,這小子自從上次離開娘娘山,到大西北來找劉嫂,就沒回去過。
一年前,劉嫂討飯來到娘娘山,正好碰上楊進寶,在他的牽線搭橋下,女人堂而皇之嫁給了楊家村的村長朱洪亮。
本來兩個人如遇得水,日……久天長,要做一對神仙夫妻,忽然,劉嫂的兩個弟弟千里尋姐,找了過來。
大弟跟二弟欺騙姐姐,說爹娘不行了,重病在身,就那樣把女人騙回了劉家集。
劉嫂離開兩個月以後,洪亮非常想念,求妻若渴,無奈之下只好一路奔波,來劉家集打算接回妻子。
可走進村子以後,他就被困住,再也回不去了……。
劉嫂的父母根本沒病,就是想把閨女騙回來,不想她從一個山窩窩,嫁到另一個山窩窩。
劉嫂回家的當天看到爹娘沒事兒,笑臉相迎,就知道上了兩個弟弟的當,於是就吵著鬧著要回家。
他爹娘一跺腳:「不行!你決不能再回娘娘山!」
女人問:「為啥啊?洪亮對我很好的。」
「不行!他一定是人販子,把你拐到哪兒的。」兩位老人怒道。
「爹!娘!洪亮不是人販子,我是精神失常以後,撞到哪兒去的,是洪亮跟進寶接納了我,要不然閨女早就死了!」這時候的劉嫂已經非常挂念洪亮,再也捨不得離開他了。
於是,兩位老人就勸她:「丫頭啊,你跟野男人私奔了,名聲已經臭了,不好嫁了,就算嫁,也要嫁給城裡人。
就憑你這張小臉蛋,嫁給一個大款不是問題,爹娘也能跟著享福……咱不嫁洪亮,啊?爹娘再幫你找個好的。」
兩位老人的話前後矛盾,劉嫂一聽就知道他們想幹啥。
她的名聲真的臭了,當初跟著小范私奔,還流過產,這件事在全村傳得沸沸揚揚。
可她爹娘做夢也想不到,閨女五年以後再回來,會變得到如此俊俏。
在娘娘山的那些天,巧玲教會了劉嫂化妝,洪亮又捨得花錢,給她買了好多化妝品。
這個膏啊那個粉,臉上跟糊膩子似的,這麼一打扮,劉嫂跟年畫上的明星似的。
兩個老傢伙就想,不如把閨女再嫁一回,嫁到城裡去,一定能要好多彩禮。
有了這些彩禮,自己的晚年就有依靠了。
也就是說,他倆想把閨女賣掉,再嫁一回。
劉嫂一聽不樂意了,怒道:「妄想!這輩子除了洪亮,我誰也不嫁!你倆就死了這條心吧!」
劉嫂爹聽到閨女反抗,手裡的煙袋鍋子一敲桌子,竟然跳了起來:「你敢?再敢回到那個鳥不拉屎的山窩窩,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打!打!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就要洪亮,娘娘山一點也不窮,不知道比劉家集富裕多少倍!你倆沒出過大山,沒見過市面!」
劉嫂的爹娘真的沒見過世面,他倆這輩子沒出過大山。還以為所有的大山全都一樣貧窮。根本不知道娘娘山發展成為了啥樣子。
老爺子腳一跺怒道:「你還跟我犟?既然回來了,就不能走,好好給我呆在家裡……大弟,二弟,看好你姐,把她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能放她走……。」
老傢伙一生氣,竟然把閨女給關了禁閉。
劉嫂真是叫苦不迭,成為了籠子里的鳥兒,被爹老子一關就是兩個月。
在這兩個月里,她兩次試圖逃走,可都失敗了。
第一次,剛剛扒開窗戶,跳出院子,就被大弟跟二弟堵了回去。
第二次,他趁著秋收的季節,家裡人到地里掰包穀的時候,一個人再次偷偷溜出來,去了縣城的汽車站。
哪知道還沒上車,爹老子就跟兩個弟弟趕到,捆小豬子一樣,把她給捆了回來。
於是,劉嫂就不吃不喝,絕食抗議,只餓得前心貼後背。
爹老子不但不心疼閨女,還衝著西屋的窗戶罵,說:「餓死你算了,不孝順!生兒不教如養驢,生女不教如養豬……。」
他還鐵了心要把閨女給嫁出去,並且在聯繫村裡的媒婆,給劉嫂在城裡找婆家。
媒婆經過四方努力,終於找到了一個中年人,非常有錢,那人願意出二十萬,把劉嫂領走。
就在兩個人相親的當天,洪亮忽然趕到了。
洪亮的到來絕不是偶然,男人風塵僕僕,汗流浹背,是坐一輛拖拉機過來的。
劉家集到山外沒有路,只能走牛車或者拖拉機。
當初楊進寶千里尋妻,路過劉家集,靠的是一輛摩托車。
洪亮沒錢,他的錢全都被壓在了宏信房產上,再加上村長選舉,請客送禮,所有的積蓄都花完了,來到劉家集的時候,他只剩下了趕回去的路費。
洪亮走進劉家集,一路打聽,終於找到了劉嫂的家。
他看到女人的家很窮,只有一間上房,一間偏房,上房還好點,是里生外熟的磚坯牆,至於偏房,完全就是土打牆了。
上房是劉嫂的爹娘在住,偏房是劉嫂從前的閨房。
兩個弟弟都成家了,條件也不好,不跟大人住一塊。
洪亮衣冠楚楚走進了老丈人家,發現院子里停一輛嶄新的摩托車,於是喊道:「家裡有人嗎?這是劉招娣的家嗎?」
劉招娣是劉嫂的小名,整個娘娘山也只有洪亮一個人知道。
屋子裡聽到有人喊,劉嫂的母親系著圍裙走了出來。
猛地一瞅,是個年輕人,三十來歲,特別清秀,她就問:「你是……?」
洪亮趕緊問:「請問,這是劉家集,劉招娣的家嗎?」
「是啊,我是招娣娘,你是誰……?」老婆子莫名其妙問。
「哎呀娘啊,我是你女婿啊……我叫洪亮,招娣在不在?」一聽說是招娣娘,洪亮非常高興,因為眼前的人是他的丈母娘。
「停止!打住!你是誰娘?給我住嘴!」招娣娘一聽就惱了。
「娘,我真的是你女婿啊,我是娘娘山的,招娣已經嫁給我做媳婦了,你就是我丈母娘……。」洪亮樂顛顛的,哭著喊著認丈母娘。
「我呸,原來是你個人販子,竟然找家裡來了?簡直是找死!來人啊!救命啊!人販子來俺家了,抓人販子啊……。」招娣娘竟然呼喊開了。
老婆子扯嗓子一喊,村裡的群眾全聽到了,呼啦!跑來一院子。
大家不由分說,抄起扁擔,水桶,掃帚,還有糞叉,一陣轟趕,把洪亮給趕出了村子。
外面的人一陣喧鬧,劉嫂在屋子裡醒了,隔著窗戶一瞅,猛地瞅到了洪亮。
於是女人哭了,一邊哭一邊喊:「娘!別打啊!他是洪亮,俺男人啊……洪亮,我在這兒……。」
洪亮也聽到了妻子的呼喊,拼了命地想撲過來。可村裡人的棍棒太厲害了,根本不讓他靠近。
洪亮就那麼一口氣被追出去三里地,被村裡人攆得跟兔子似的,落荒而逃。
劉嫂的娘之所以把他趕走,是因為今天是招娣相親的日子。
她城裡那個對象來了,那輛摩托車就是他的。
如果讓洪亮進來,新女婿跟老女婿打起來,可就糟了,所以她要趕他走。
屋子裡,劉嫂的爹正在陪著新女婿說話,那男人四十多歲,在城裡開了一家服裝店,存款幾十萬,富甲一方。就是腿有點瘸。
兩個老傢伙就是相中人家的錢,覺得劉嫂嫁過去不會受屈……進門就當老闆娘,多有福氣啊?
那男人很老實,也知道劉嫂是二婚,於是就說:「大叔,讓我倆見個面吧,只要我跟招娣對眼,咋著都行,結婚以後,整個店鋪都歸她。」
劉嫂爹一聽樂得不行,於是道:「好,我打開門,你倆先談談,談談。」
老爺子果然拿鑰匙,捅開了西屋的門,一邊開一邊說:「閨女啊,你新男朋友來了,跟他見個面唄……?」
房門一開,老頭兒就把中年人推了進去,然後咣當上了鎖。
那男人走進屋子,瞅到了劉嫂,果然很美,臉上的雀斑不見了,皮膚很白,水靈靈的。
女人穿的還是洪亮當初給她買的名牌衣服,腳上是紅皮鞋,長頭髮一甩楚楚動人。
中年人一下子驚呆了,哈喇子順著腳面流淌,豎起大拇指說:「不賴,不賴……我就要她。。」
劉嫂大喝一聲:「滾——!」女人猛地抄起了剪刀。
中年人呵呵一笑:「你是招娣吧?別害怕,我不會咋著你的,咱倆就是相親!」
劉嫂說:「相你麻痹!俺有男人的,你走不走?不走我就跟你拼了!」
「招娣,你別生氣,我知道你是二婚,可我不在乎。寡婦好啊,有經驗,不用教。」這男人一出口就不像話,根本不守本分。
劉嫂最見不得這種人,怒道:「你走不走?不走就別走了!我跟你一塊死!!」說完,她抄起剪刀撲過來沖男人就刺。
中年人一瞅不妙,嚇得屙醬尿醋,趕緊躲閃。
屋子裡有個八仙桌子,他倆圍著八仙桌子打轉轉,劉嫂這邊追,男人那邊跑,狗攆鴨子似的。
中年人都要嚇死了,趕緊呼喊求饒:「劉叔啊,快開門,你閨女要殺死我嘞……。」
劉嫂爹在外面一聽嚇壞了,趕緊開門,門一開,中年人也不瘸了,跟練就了絕頂輕功似的,嗖!跳到了院子中間。
劉嫂剛要追出去,他爹大喝一聲:「住手!你瘋了?給我回去。」抬腿一腳,又把閨女踹屋子裡去了。
劉嫂摔一跤,恨得牙根痒痒,她當然不能沖親爹動手,於是抬手一甩,剪刀飛了出去,直奔中年人的屁股就刺。
準頭那個好啊,噗嗤!剪刀不偏不倚,正好刺在了那人的屁股上。
中年人挨了一剪子,嗷嗚一聲,蹦躂起來老高。
他說:「劉叔啊,你閨女脾氣太烈,我無福消受,你自己留著吧,我走了……。」
說完,他跳上摩托車,油門一擰,掛上檔,一溜煙竄了。
走出老遠,屁股上的剪刀還在不住晃悠,地上流下了一串鮮血。
這次相親等於徹底失敗,也等於狠狠抽了老兩口一記耳光。